挂在树上的人皮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皮子上的血迹尚未干涸,犹自断断续续滴落下来血珠。皮子正面画着一个鲜红的圆圈,像极了血太阳。
看热闹的群众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当地人,何曾见过如此诡异惊悚的场景,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
那一张皮子显然是被特意挂到树上去的,警察们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将人皮取了下来。
法医端详着人皮,说道:“这大概是从死者身上剥下来的,凶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如此残忍?”他顿了一顿,对着那个领导模样的警察说,“吴队长,你看这张皮子割口非常齐整,显然凶手的手法极为娴熟,我怀疑他是个惯犯!”
吴队长皱着眉头,眼睛扫过围在树下的所有人,厌恶地说:“这么说来,剥皮倒是一桩技术活了!好了,把闲杂人等赶走,不要破坏现场,再扩大搜寻范围,肯定还会有别的发现!”
有几个警察走过来吆喝着驱散围观群众,我们跟着众人往林子外面走去。
赵五爷肚子里憋不住话,指手画脚地冲我说道:“格老子哟,看到没得,那皮子上画着血太阳呢!日他仙人板板,老子觉得事情不简单,会不会是冲我们来的?”
我还未开口回答,不料五爷的话落进了吴队长耳朵里,他大喝一声,喊道:“站住!刚才说话的大鼻头,你再重复一遍你说过的话!”
两个警察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赵五爷,还未离开的群众纷纷停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
“抓老子做啥子?”赵五爷挣扎着大嚷大叫,“老子只是路过的,是大大的良民,抓错人啦!”
“外地人?”吴队长听着五爷的口音,脸上的疑云更加浓厚,三步两步奔到五爷身前,揪住他的衣领疾言厉色地问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大过年的还逗留在景德镇做什么?”
我生怕五爷混不吝的脾气又犯了,冲撞到警察可就说不清楚了,所以立即凑过去,对吴队长解释道:“我们因为到鄱阳湖旅游,船只出现了问题,在湖上耽误了很长时间,所以没办法只能暂时投宿到镇上来,想等过了年再找车回去。”
吴队长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通,神色不定地说:“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你们什么时候来到镇上的?”
我回答了之后,吴队长就咋咋呼呼叫了起来:“好啊,你们昨天才来到镇上,今早就出了命案,说不得那么多了,先跟我回局里接受讯问吧!”
他话音一落,一下子涌过来十多个警察,竟然咔擦一下就把我们三人给拷上了,而后推搡着我们进入了警车里。
那些围观群众不分青红皂白,愣怔片刻之后,都鼓掌叫好。吴队长趾高气扬地接受人们的称赞,走到警车前打了一个响指,示意发动汽车押解我们回警局里。
我是又气又着急,这算哪门子事情嘛?赵五爷也真是的,狗肚子里装不住酥油,就不能到了僻静之处再发表议论?
要是老烟枪跟我们在一起,事情倒是好办了,凭着他特殊的身份,我们压根就不用理会这些警察。
为了防止我们串供,一进入警局以后,我们三人就被隔离开了。
那些警察轮番上阵,让我填了许多表格,又重复问了很多问题。事到如今,我更不敢说出自己心中的怀疑和猜测,所以只能缄默不语,与警察没完没了地耗下去。
其实赵五爷说的很有道理,那张人皮上出现了血太阳,事情肯定与我们有关,甚至就是冲着我们而来的。
但我不能说实话,否则就得牵扯出许多事情来,而且还难以解释,也无法解释,不能指望这些警察瞬间就会明白我们的所作所为。
我既要与审问自己的警察周旋,又担心五爷和方诗雅说漏了嘴,惹出更大的麻烦来,心里七上不下,片刻不得安宁。
好在方诗雅和五爷非常机警,一看势头不对,就守口如瓶,没透露出任何会引起警察怀疑的信息。
一直耗到下午,警察们精疲力尽,似乎不对我们抱任何希望了,但也没有立即将我们放走。
我听见五爷扯着嗓子在隔壁审讯室里大嚷大叫,好像在说肚子饿了。听他这么一嚷,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液。
“日他仙人板板,饭不给吃,给口水喝行不行?”赵五爷咒天骂地,竟然学起了老烟枪的口吻,叫道,“我说同志们,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无辜的人民群众。有句话说得好,革命战士是鱼,老百姓是水。现在老子这汪水都快要干啦,你们也不放在心上吗?”
经他这么一闹腾,吴队长命人给我们端来饭菜,又泡上一杯热腾腾的茶水,但就是不松口放我们走。
正吃着饭,我听见审讯室外面叫嚷不断,吴队长大声指挥警员们赶快行动。一阵嘈杂喧嚣之后,警局里变得非常安静,似乎警察们又有新的任务,所以都离开了。
等我满腔心事地吃完饭以后,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仍旧是悄然无声。
“大学生,接下来怎么办?你快拿个主意噻,老子听这动静,好像没人喽!日他仙人板板,要不咱们趁机逃跑吧?”赵五爷还真是一副土匪的派头。
一个警察大声呵斥道:“吵什么吵,老实待着!还想逃跑,你们胆子还真肥啊!”他说到这里,语气却变了,沉声说,“刚才又出现了一个剥皮死者,等吴队长回来以后,就会放你们走啦。”
我惊异地叫了一声,怎么又出现一个死人了?随即冷静一想,那个警察说得对啊,这样一来不就排除了我们的嫌疑了吗?
一念至此,我就提醒五爷稍安勿躁,耐心等着吴队长回来再说。
没想到一等就等到了大半夜,我已经睡了一个囫囵觉,刚从梦中惊醒过来,才终于听见外面传来许多脚步声,不由得大声喊着“吴队长”。
吴队长阴沉着脸推开门,疲惫地坐着椅子上,一边喝着水一边打探我半晌,最后无奈地说:“算你们走运,趁早滚蛋吧!”
离开警局的时候,赵五爷犹自不消气,扭头冲着吴队长喊道:“格老子哟,以后眼睛睁大一点,别冤枉了好人!早就说了,我们是大大的良民,现在知道抓错人了吧?各位同志们,过年啦,祝你们全家团团圆圆!”
吴队长一张脸拉得就像驴脸,那些警察听见五爷的挖苦,也都嗡嗡叫嚷起来。
赵五爷揉着大鼻头,学着吴队长早上的样子打了一个响指,大大咧咧离开了警局。
镇子上很是安静,除了零零星星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着,谁能想到今夜就是除夕夜呢?看来接连死了两个人,而且都死得那般恐怖,让人们也无法安心过年了。
我们三人经过一天的折腾,垂头丧气地走在寒风中,又想到身在异乡,颇感酸楚,故而一路上都提不起兴致说话。
刚走到福来旅馆门口,我就听见老板大声嚎啕着,奔进去一问,才知道今天下午死去的那个人,就是旅馆里的服务员。
我们三人半晌也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中,都感到不寒而栗,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个服务员果真是老板的儿子,他放寒假回家,被老板派来看守旅馆,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老板哭得肝肠寸断,他妻子却木讷地坐在冰凉的地上,似乎三魂六魄都丢失了,一点生气都没有了。
我们不忍心看见如此凄楚的场景,安慰老板几句,就想赶快回到楼上,而后好好计议一下眼前的事情。
楼梯上全是血迹,一直延伸到顶头,大概是凶手杀了老板的儿子以后,拖着尸体爬到了楼上。
那凶手肯定就是躲在旅馆中剥下死者人皮的,空气里还有隐隐的血腥味。我摇着头,心想凶手实在丧心病狂,而且胆大包天!
“站住!”我们刚走上楼梯,老板突然喊道,“求求你们了,你们走吧!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们三尊菩萨,大过年的,你们高抬贵手,行行好吧?”
老板这一番话没头没脑,我稍稍一沉思,终于醒悟过来,他肯定是听说了今早在林子里的事情,不说将我们当成了凶手,起码也认定是我们带来了灾祸。
赵五爷本来要发火,我急忙拦住他,对老板说:“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难过。这样吧,能不能让我们过了今夜?等明天天一亮,我们立马离开,好吗?”
就在我们与老板纠缠不清的时候,我站在楼梯上面对着旅馆门口,突然发现鞭王不知何时站在外面,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正要出声提醒五爷和方诗雅的时候,鞭王却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不要开口。而后他东张西望一阵,闪身进了旅馆。
一见到鞭王,五爷和方诗雅又惊又疑,两个人已经摆出了拼斗的架势。
“别慌,我是来通知你们离开景德镇的!”鞭王说得很急切,眼睛仍旧盯住旅馆外面,神情非常焦灼。
赵五爷冷笑一声,骂道:“龟儿子少骗人,今晚正好是大年夜,老子看你就是黄鼠狼来给鸡拜年,压根就没安好心!我劝你趁早夹起狐狸尾巴,怎么来的就怎么滚蛋,否则老子可就要动手了!”
那旅馆老板也在喋喋不休地叫嚷着,鞭王一连示意他别出声,见不起作用,骤然出手将老板夫妻俩一同打晕了。
我们见他突然动手,立即围了上去,看来今夜非得收拾了鞭王不可。
“等一等,剥皮道长就在景德镇!”鞭王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心急火燎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