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道饱含威严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侍卫齐齐拜倒:“拜见王爷!”
常二家的被这声厉喝吓的魂不守体,高高抡起的手僵在了半空,眼睛更是诧异地看着桓棠的容颜,吃惊地张大了嘴。
她怎么会——同皇后长得一模一样?
顾不得疼痛,以莼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与谢以珂对视一眼,齐齐望向了桓棠。
“你真是……”谢以珂斟酌着语气开口,桓棠却已面无表情地拂下常氏高举的手,转身朝方才出声制止的男子看去——一辆翠盖华缨八宝车停在前方数十尺开外,一名风姿隽爽、丰神如玉的男子正敛容望着这边。
淮安王谢琰。
她的胞兄。
“王兄!”以珂以莼唤道,谢琰却是神色微变,置若未闻疾步走来,始终望着桓棠的目光中惊讶喜悦两相交织。
“你是——”
桓棠盈盈拜倒,低眉禀道:“秣陵谢氏二十四代子孙,高祖文昭公之玄孙,曾祖东平公之重孙,先祖长乐郡君之孙,前淮安王与栎阳长公主之女谢棠,拜见王兄。”
“是棠儿……”
谢琰神色恍惚,上前一步欲扶她起来,却因激动打了个趔趄几乎摔倒。
“王兄!”以珂忙将他扶住,却被轻轻推开。谢琰走至桓棠身前,她恰也抬了眸望着他,眸如水晶清澈,略有几分陌生与不安。
谢琰久久地看着她那张与皇后肖似的容颜,记忆中那张清冷秀丽的容颜与之重合。十年前棠儿扶柩归邑的身影也还历历在目,他记得她临走时回过头望了他一眼,便是如同现在的陌生与不安。
“真的是棠儿!”谢琰喃喃说道。
他急切地扶起她,抓住她的手紧张地问:“你真的是棠儿?”
桓棠下意识便要挣脱,想了想缓缓抽出手来,神色戚戚地看着他,娇怯而不安地道:“怎么,王兄不愿意认棠儿么?”
“怎么会……”谢琰欣喜地道,目光久久在她如海棠夜绽的面容上流转。
“棠儿,你终于肯回家了!”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如同握住失而复得的珍宝,“走,咱们进去说。”
不用滴血,不用认亲,见了这张与皇后无二的脸,谢琰便知,她就是自己的胞妹!
常二家的见了这情状也明白了过来,噗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地求道:“老奴知错了!老奴知错!恳请四小姐大发慈悲绕过老奴这一回吧……”
“你倒是改口改得极快。”打量晌桓棠身上斑斑的污渍,谢琰声音暗沉,不怒而威。
“这位常妈妈也是为王府尽责。”桓棠幽幽说道。
这话本是为常二家的解难,然当她略壮了胆气抬头偷觑、不经意对上桓棠温和又森然的目光时,竟是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她这才想起,这位栎阳县主有一位性烈如火、雷霆手段的生母,深得真传,小小年纪便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果敢与冷静。饶是十年之前骤失生母,时年七岁的她竟也不哭不闹,拒绝了太后重回谢府的恩赐,以小小孩童之躯扶了母亲灵柩归邑。
那一日,并州满城缟素,哀歌千里。唯独淮安王府不曾举丧。
那一日,也是如同今日这般的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
到底是自己的主意,谢以珂有些不自在起来,才要引咎自责,桓棠轻轻说道:“常妈妈的本心也是好的,棠儿初回谢府,若是因这事处置了她,恐怕有失人心。还请王兄宽恕了常妈妈的罪过。”
“好,就依棠儿之语。”谢琰心情自是极好,一口应下,不等常二家的谢恩便喜气盈盈地携了妹妹进府:“本王失一妹,复又得一妹,真乃可喜可贺也!”
松风堂。
春木阴阴,杏花初绽。
因她归家突然,又生了常二家的的变故,谢琰便叫以莼带了桓棠去往她的住处梳妆打扮,自己则召齐家中众人在荣禧堂等候。
沐浴后桓棠换上身以莼的衣裙,一头青丝在头顶绾结成髻,配一对浅碧色雕花玉簪,衬着身上樱草色杏林春燕的襦裙,愈发衬得她清媚妩艳,如同宿雨歇时开在雾气濛濛里的棠花。
以莼将一对明月珰递给她,歉意地道:“这几日可是要先委屈县主穿莼儿的衣服了,明日唤了绣工娘子来,做衣服却也得需几日时日。还望县主莫要嫌弃。”
“六妹妹这是哪里话。”桓棠接过玉铛戴上,语气温和,“姊妹间何必如此生疏,唤我四姐便好。”
又怜惜地道:“还疼么?”
桓棠先前便已看出原主的这个堂妹是个温柔良善的姑娘,又怜她寄人篱下饱受欺压,心下便起了交好的心思。
谢以莼先是一愣,并未料到她竟还记着自己被常二家的推倒一事,毕竟,那时所有人的心思都落在认亲之事上,王兄谢琰也未提起一字半语。她心中不禁生出微微的暖意,沉默半晌,鼓起勇气轻轻吐出那个称呼:“四姐,莼儿不疼。”
桓棠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
才出松风堂便有丫鬟迎了上来,桓棠携了以莼的手,一路穿花拂柳地朝荣禧堂走去。淮安王府里处处雕梁画阁,亭台水榭,穿一道垂花门,转过一条抄手游廊,便见一方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其后便是正房大院。
台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都笑迎上来道:“刚才王爷还念诵呢!可巧就来了。”
才要通报,谢以珂的声音忽从屋内传来:“这些年来自称是四姐找上门来的女子不可谓不多,其中也不乏与长公主和废后相似的人,仅凭一张脸,王兄如何就敢断定她便是四姐!”
“事关谢氏血脉不可轻心,以阿珂之见,还是滴血认亲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