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以珂无视她的好意，恼怒地瞪她一眼，“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知道我会错？嗯……洞房花烛朝慵起！”

空气再度死死凝滞，霜天晓角里落针可闻。众人皆不自在地撇过脸去，佯作未闻，以莼以珮更是靥红如醉。偏生谢以珂还未察觉，歪着头困惑地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咳咳咳！”一旁借喝茶掩饰的谢朗狂咳嗽，以棠勉强笑道：“这句……也还是错了韵啊……”

心中大为光火，谢以珂这个猪脑子，不会就不会，嚷出这么多禁书的句子干嘛！她自己不要脸面，别带的她们的名声也被拖累啊！

“那，要怎么罚？”谢以珂皱起了眉。

宁曦趁机道：“不如你就为我们献上一支舞吧？我还想看看，下个月昭仪娘娘生辰，你的舞准备得如何了呢？”

谢朗也道：“这个主意倒不错，反正你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舞了！”

他口无遮拦，气得谢以珂暗地里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面上却半分不显，视线略有几分忐忑地划过宁澈。

为着生辰宴上的这一支舞，她着实已准备良久了。虽然今日没有宾朋宴饮。略有遗憾。但好在，他尚在。

注意到她的目光，宁澈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二人目光相撞，她忙羞涩地垂了眸，颔首道：“好。”

于是众人移驾凤仪台。台下湖心，一朵用汉白玉雕就的巨大棠花绽于水中，四周则涟漪分散般点缀着一座座莲花形的玉台，星罗棋布，自案边蔓延至湖心。

谢以珂换了舞衣舞鞋，同伴乐的乐伶登了台。她站于湖心的那方棠花台上，身上团蝶百花凤尾裙，彩绣辉煌。乐伶们各自手持乐器，分布于四周的莲花台上，若众星捧月。

但闻一声云罗的清脆，靡靡乐声隔了茫茫水面传过来，透着股如水的清沉。谢以珂踏乐起舞，红袖飞转，若流雪回风，落花绕树。

她跳的是唐代有名的胡旋舞，楚腰纤细不堪一握，心应弦，步应鼓，灵蛇般灵动的身体迅速舒展开来，像暗夜里绽开的妖娆昙花，风过婆娑。

平心而论，这确是担得起“凌波步月”、“一舞倾城”的一支舞。

饶是以棠厌恶她为人，也不由被吸引了目光。

她抚着茶杯，转眸看向岚怿等人，众人皆是如痴如醉。以莼甚至合着乐声打起了节拍。唯有宁曦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一串玉穗，许是感知到她的目光，回过眸来与她递了个挑衅的笑容。

她心中只觉好笑，这熙宁郡主乍一见面就对她表现出偌大的敌意，但以她毫不关心这支舞的表现来看，明显非是为了谢以珂。

那就更奇怪了，她讨厌自己做什么呢？

一曲舞罢，谢以珂收了逶迤水袖，轻垂螓首一福。岚怿抚掌赞叹道：“本王今日才知古人所云‘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并非是夸张，五小姐舞艺冠绝天下，令人折服。”

“王爷过奖了。”谢以珂宛如一朵柳絮飘下台来，笑容明媚不掩骄傲，目光却略有几分期待地迎向宁澈。

“‘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阿怿莫非以为这句话是空穴来风么？”宁澈无视了她的目光，却也笑着称赞了一句。以珂脸上应声绽放纯美笑容，宁澈却微怔了一瞬，视线落在她脚上的舞鞋之上。

宁曦看出一丝不对劲，笑道：“珂儿你这双舞鞋，倒与上月太后赏下的那匹蜀锦质地相似。”

“是，是宁世子送我的礼物。”谢以珂羞涩地垂了眸，见众人皆是一脸错愕，不由红了脸，以换衣为由飞也似地逃离了。

她表现的如此明显，便是傻子也该看出来了，而宁澈又送她绣鞋这般暧昧的礼物……谢以莼不由担忧地看向以棠，谢以珮心直口快，当即冷冷笑道：“宁世子还真是多情呢，娥皇还未娶便惦记上女英了？”

意谓他不该周旋于谢家两个女儿之间。

“珮儿。”谢朗欲出声阻止，宁曦却笑道：“七小姐哪里话，珂儿生辰，我哥哥送双舞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宁澈没有解释，不悦地回眸看向以棠。她却笑语盈盈地看着他，举着手中玉盏做了个“请”的姿势。

众人见以棠毫不介意，自不好再说什么。宁澈一声冷笑，一扬脖子饮尽杯中琼浆玉液。

以棠尚在洋洋得意，却闻宁澈状似无意地同岚怿道：“此处就是昔年淮安王府为迎栎阳长公主下降而修筑的棠花台？我似乎来过。”

说着，笑容淡淡地瞥了一眼以棠。

以棠心中没来由地升腾起一股不祥之感，举杯的手微微一颤。

果然，只听岚怿略有几分感慨地道：“你没记错，十年前栎阳姑母归府，曾在这举办过宴会。你亦在其中。”

“我可还记得，席间长公主一曲《凤凰朝仪》名动天下，使人闻之三月不知肉味，可惜终是无缘得闻那曲箜篌了。”宁澈眉眼沉凝，似沉浸在往事之中。

“那是自然。我并州岚氏犹喜箜篌，姑母更是国手。这曲《凤凰朝仪》乃是她大婚之日自创的曲目，相传姑母出嫁时曾坐于马背上弹奏此曲，引得并州雀鸟皆来，所以父皇才赐了这个名儿。”岚怿微笑着道，倏地，似想起什么似的回首问以棠道：“对了，县主自幼长在姑母身边，想必也曾耳濡目染，学得一二吧，能否为我们弹奏一曲？”

一时众人皆将以棠看着，以棠微愣一瞬，支支吾吾地答道：“这个……臣女才疏学浅，而且自亡母去世后久不碰箜篌，眼下弹奏，恐污尊耳。”

栎阳长公主擅箜篌，这做女儿的自然不能说完全不会。但她除了琴笛对乐器一窍不通，真要弹奏必会露陷。以棠只好用言语糊弄过去，心中又暗暗将宁澈骂了个遍，明知六王爷对她有所怀疑还给她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