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
这句话像是带着一股不可思议的魔力,濒临虚脱的身体奇迹般燃起了力量。何洛白站起来,跌跌撞撞地,一路跟在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身后。
她竭力跟上司宴的脚步,既不敢远离,也不敢太过靠近。能在这个疯狂而扭曲的地方遇见熟人本该是件值得欣喜的事,可司宴的出现太诡异了,那双紫瞳妖异得刺目,里面没有半分属于人的感情,像是在地狱里撞上的妖鬼。
她脑海中一片混乱。艳丽的鲜血、凌乱的残肢、无数死者惊恐而扭曲的面容……这些破碎的画面一次次侵入脑海,仿佛至深的梦魇。
“啊……”走在黑暗中,何洛白不小心一脚踩空。喊出声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糟糕,连忙捂住了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司宴霍然转头,冰冷的眼神利如刀锋。
他如鬼魅般瞬息靠近,狠狠捏住了她的下颌。何洛白只觉得这个男人像是一块燃烧的冰,体温高得惊人,身上却无处不透着森冷的杀机。
“你想死么?”他附在她耳边,呼吸灼热。
当然不想啊……可喉咙仿佛被一只巨手扼住了,她发不出声音,只能默默凝视那张半隐在黑暗中的脸,每根线条都冷硬而锋利,仿佛出鞘的利剑。
两个人相对着沉默了很久,最终杀气缓缓退去了。司宴伸手将她横抱了起来,紫瞳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司宴抱着她行走,黑暗或杀戮似乎根本不能给他带来影响。四十多公斤的重量对其行动分毫无碍,他的脚步微不可闻,犹如猛虎潜行。
何洛白蜷缩在他怀里,她身形修长,绝非小鸟依人型的女孩,此刻却缩得像只小小的羔羊。司宴的呼吸低沉而稳定,心跳声沉雄有力,仿佛某种巨大的野兽。她生命中第一次离一个男人这么近,被他炽热的体温温暖,恐惧着,却又有些小小的安心。
司宴忽然停下脚步,紫瞳微微一凛,透出凌厉的寒气。何洛白猜到有危险在靠近,立刻屏住呼吸,竭力稳住自己的心跳。
“有人来了。”司宴低声说。
脚步声穿过回廊灌进耳膜,仔细聆听可以分辨出是两个成年男人。到这个时候,还活着的成年男人只可能是那些暴徒。
他抱着何洛白后退,把她放在一个不见光的死角里,示意她保持安静。明明那么怕他,可离开他怀抱的一瞬间何洛白心里还是一空,巨大的恐惧蔓延上来,像溺水的人失去了唯一的稻草。
原来人真的会想去拥抱魔鬼啊……在你最孤独最害怕的时候,是不是也宁可和魔鬼相拥?
司宴屏住呼吸,在一具死尸旁匍匐。
死者有一头柔软卷曲的栗色半长发,生前也是以容貌自豪的女孩,此刻的神色却狰狞如厉鬼。任何人看到这样一张脸都会吓得魂飞魄散,但司宴脸色丝毫不变,坦然得犹如睡在铺着高级丝绒的床垫上。
一束雪亮的手电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两个暴徒大步前进,完全没注意到有个活人正隐藏在尸体中,怀着凌厉的杀意。
当他们背对司宴时,这个男人忽然悄无声息地跃起,如烟雾般贴上两人背后,紫瞳中闪过一道刺眼的杀机。
司宴没有用武器,那把杀死原主人后顺来的沙漠之鹰一共就只剩下两发子弹,何况枪械的重响太容易暴露自己。因此他只是抬起手,在两人后颈同时一记干脆的直击,巨力造成的脑震荡立刻让他们陷入了晕厥。
下一秒他迅速托住这两个人,让他们缓缓软倒在地上。随着“咔嚓”两道微响,司宴以绝对的暴力分别折断了他们的颈骨,紫瞳冷亮。
完美的伏击,转瞬收割两条人命,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藏身在阴影中的何洛白目击了全程,死死捂住嘴,心底陡然涌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这一幕如此残酷,犹如地狱之战,魔王正和恶鬼们相互残杀。司宴太镇定也太冷酷了,根本不像被卷入的无辜者,而是一个怀着杀人之心主动前来的毁灭者。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又为什么……要救我呢?
微光明灭,寂静如坟场。
司宴低头,对藏着领口里的微型麦克风道:“已经解决,没有惊动目标。”
“咯咯,已经能把杀人术运用到如此精微的地步了么?不愧是我选中的男人。”耳麦里传来王女慵懒的轻笑声,“那么就继续吧……把这场战争一直赢到最后。”
“在这次行动中,真正的堕月成员只有一个。就是评级达到了‘A级’的拉斯特,堕月教团的七大教长之一。”
“除了拉斯特外,其他人都只是被地下悬赏招来的赏金猎人。”王女淡淡地说,“堕月是个巨富的组织,这类悬赏他们惯用的手法,牺牲无数炮灰来掩护真正的精英。”
“刚才我已经确认了,这些暴徒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之间互不相识,在行动中才开始短暂配合。你要做的就是混进他们中间,跟着这群注定被牺牲的老鼠,去找我们要的东西。”
“知道了。”司宴微微颔首。他的目光扫过满地横尸,最终在一个黑暗的角落停顿,落在了女孩惊恐的瞳孔里。
“等等,先别动。”王女忽然说,“九点钟方向有一个心跳声,有人还活着,快杀了他!”
“不用了,不是敌人。”司宴朝着何洛白藏身的方向走去,淡淡地说,“一个被卷进来的女人而已,是我让她活下来的。”
何洛白看着那个年轻男人一步步走近,脚下踏着血泊。她听不见王女的声音,只觉得他好像在和冥冥中的亡魂对话。
一股恐惧在她心里幽幽浮起……眼前的男人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却又有着极大的不同,邪异而冷戾,像是撕开假面露出真容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