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的讲,面临着审知今这样的清醒的时候,可以用来应对的方式还是与很多种的。
毕竟平心而论,苏涟所指出的各个疑点,大多都只是他自己的推测,所谓推测,完全可以理解额为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拿不出决定性的证据。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属于死神小学生的世界的话,即使只是这种程度的推理,当然就已经可以让审知今低头认罪、俯首认输。但很明显这个世界不是那样的侦探世界,别说高中生侦探能不能比警察更厉害,这个世界更本没有高中生和警察这两种名称。
综上所述,苏涟的一干推理,真正能对他产生威胁的,只有关乎于刀鞘内部血迹的猜测。
然而那是真的,所以不能坦然的交给他检查。
单审知今其实并未陷入绝境,这种情况下面对这种指责,如果他狠下心来拔刀随便看点什么东西在收回去,自然就会将刀鞘里那些马匹的血污染掩盖掉,或者说自己闲着没事的时候打猎啊什么的让刀沾染上血迹之类的,大概也有着一定的可行性。总之是要掩盖的话未必没有办法——但那是对等的情况下。
对等,嫌疑人与侦探的地位对等,这样的话嫌疑人才能够在侦探进行推理的时候加以反驳,你或许见过在名侦探推理的坏死后嫌疑人为自己辩解的情景,但你见过在名侦探推理的时候突然转身去毁灭了证据的犯人吗?
通常而言是不会的,因为在名侦探进行推理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在一个众目睽睽之下的场景中,在众人的见证之下进行,通常还会有警察之类高一等级的角色在场,这就是可信的人证了。然而实际上,在这些条件之下,侦探所处的地位是要比犯人高,犯人处在一个对自己不利的位置上的。所以凡人才不能够在名侦探分析的时候突然跳起来打爆他的头——
审知今现如今就处在这样一个弱势地位。对方有两个人,自己只有一个,对方单独一个人大概就比自己要强很多,更何况是两个。名侦探好歹还需要公差来实行抓捕,而这两位则未必有那个自制力。换句话讲,不要说打算毁灭证据了,只要自己表现出了嫌疑,他们其实是可以直接把自己打断腿扔到什么地方然后就不管了的。一怒之下——不,应该说,兴趣使然的话说不定还会直接把自己打死。
也就是说,现在,这两个人其实完全不用讲道理。要说原因,就是她们两个是强者,强大,神秘,正如同四有宫被屠灭了一百二十七口也么有人为他们多说什么一般,如果自己这一个人被他们碾压式的毁灭了,那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即使所谓世界的真实。虽然说严吞雷认识到“世界的真实”什么的,不过是为了动摇他们的想法的随口之言,既然是随口之言,那么就没有什么深入思考的必要,正因为没有什么深入思考的必要,随口说的话才更能够体现出内心的想法。
所以,真实的世界,舍弃掉一切浪漫与情感的,可怖世界。
虽然一开始好像真的让苏涟哑口无言以对了,但紧接着不知道说错了什么惹得他暴怒异常。这真的让审知今很惊讶,毕竟按照他的推断,枚殚姑且不论,苏涟的话,看起来还是很好理解的。正义,秉持正义之心,脾气不好,但通常能靠理智压抑住情感。更重要的是——
还有着浪漫情怀。
准确的说,就是会相信比起结果过程更重要——这种话。
于是才有这操作的空间。至少,能够用正义为名,稍微约束一下他的活动。
按照审知今的料想,如果无法确认自己的嫌疑,苏涟是不会对自己动手的,甚至还会阻止枚殚对自己不利的行动。而当他发现自己无法摆脱嫌疑的时候,审知今再次判断出,只要能够让苏涟感觉到一点点审知今的行为“情有可原”的地方,他就不会再轻易的对自己动手。
苏涟比枚殚好掌握多了。
但目前看来他的推测出了问题,所以必须考虑补救措施。
那么,补救。
“还请动手吧,少侠。”
审知今压低了身体,做出了蓄势待发的样子,
“在下大概是打不过你的,但那也正好,就让在下,审知今,成为苏涟少侠闯荡天下功成名就的传说中,微不足道的那一笔吧!”
…………对面的气势果然减弱了。这本来是应该值得高兴的事,但因为过于简单所以提不起兴致。
他好像很容易被别人的言语所影响。
如此下了结论的审知今,依然按照计划展示着语言的力量,
“别让我失望。我只是在感慨……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韩非你当年写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抱有则样的心思……所谓以文乱法,仅仅只有儒家吗?所谓以武犯禁,又仅仅只有游侠吗?”
“………………韩非子的想法,我自然不知。”苏涟果然上钩了,“但你说的没错,能够以文乱法的自然不只是儒家,能以武犯禁的自然也不只是游侠。所谓弱肉强食,无可否认,但自然之理,阴阳变化,种种不同,正在此中。既非完美无瑕,也非无药可救。”
停顿了一会,他终于说出了审知今期待的内容,
“我不会杀了你的,我会抓住你,将你送到更上一级的官府手中。所谓天道,尚未可知,所谓王法,却不容质疑——”
苏涟也摆出了我这什么兵器的起手式,但手中还是空无一物。
“很好!终于要打起来了!”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兴奋的枚殚,果然开始大呼小叫,“那么在下就委屈自己一下当个裁判了!参赛选手是——有很多个心眼的审知今捕头大人,和挺缺心眼的苏涟少侠小哥!”
缺心眼是什么鬼!
苏涟在心里喊了一句,没搭理他。
“规则嘛……单对单,作为裁判会保证不让别人出手的。嗯,然后,然后……只能有一个胜利者,由我来判断!服气吧……不服也请憋着。很好,那么,Ready——预备!开始!”
苏涟还在皱眉头,
审知今拔出了刀。
审知今知道自己的优势很小,好吧他回到自己基本上没什么优势。但优势这种东西也不过是语言的一种,任何一个有点学问的热你都可以随随便便在任何劣势情景下说出几个优势来,郭嘉那种水平的就可以说出十个。
那么审知今为自己找到的优势便是,苏涟很强,自己既不清楚他的力量,也不知道他的背景,但看起来反正都是很强的样子,所以他面对自己的时候,一定会有所轻视。
有所轻视就会有所懈怠,有所懈怠就会在不经意间里露出破绽,而这不经意间的破绽,就是自己的机会。
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
所以即使觉得枚殚并不靠谱,他也必须相信枚殚所说的话。以内他是处在劣势的哪一个,所作所为连反抗都说不上,而应该分类为挣扎。
所以他必须去争取所有的援助,即使是不靠谱的那种。他必须相信枚殚会遵守诺言只旁观不插手,还必须认为如果苏涟违反了什么规则枚殚说不定反而会来帮助自己——如果不这么想,而是去考虑枚殚会在中途撕毁诺言一同来对付自己,而苏涟也并没有按照自己所想象的那般因此对枚殚表示抗议,那么还玩什么?根本不用打,直接投降了算了。
但他不能这么轻易的投降,所以在激将苏涟说出了“不会杀掉自己”的话后,果断的将这次决斗是为了真正的生死之战。
抢攻!
所谓武者,自然不会像文人那般拐弯抹角的来来回回,而通常是讲究快攻抢脸,直来直往,就好像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样,但因为这个世界上的武侠小说基本是由小说家们编造出来的,虽然与现实有着契合之处,但同样有着一些、很多微妙的不同。
在面对审知今拔刀的那一瞬间,苏涟就反应了过来。于是他,以双手握住了什么的架势,挥动了双臂。
一开始,他手中还是空白一片,但就在挥舞的途中,有什么,从空气中显示出淡淡的影子。
“砰”的金属交接的声音。
苏涟的双手中多出了一把长刀,
审知今拔刀与其相交之时,只觉得对方势大力沉,自己蓄力突袭的一击,竟如同砍在一座大山上一般,震得他虎口发麻。他连忙急退两步,左手握刀摆好架势。
而苏涟也站在原地,尚未追击。
审知今打量着苏涟手中的兵器,那是一柄长刀,长度竟达到七尺左右,刃约莫三尺余,柄足有四尺,下用铁钻。是非常罕见的东西样式,隐约觉得有点眼熟,但不清楚是什么,只能暂时将之理解为某种奇门兵器。
总之,看苏涟的样子,似乎并没有用很大力气,但那近乎于无可撼动的力量,却是做不得假的。
是一场硬仗!
苏涟暂停了动作,等着审知今调整好状态。他感受到自己血气翻涌,但没有理会。
“我对阁下,再怎么说也是占了便宜的。”他如此解释,“这把陌刀,虽然有威猛的加成,但同样有造成使用者剧烈血气翻涌的副作用。作为平衡,我不会去压制他的副作用,所以——”
他浑不在意般挥动着双手,
“速战速决!一往直前!”
*
现场有一个作为旁观者的人,
枚殚歪了歪头,
“陌刀?”
他自然知道陌刀,那是唐代长柄刀的一种。《唐六典》卷十六即载:“刀之式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障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陌刀,长刀也,步兵所持,盖古之斩马,刀重十五斤,又名砍刀,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下用铁钻。马步水路咸可用。力士持之,以腰力旋斩挡者皆为齑粉……”看起来是超强的军队武装。然而这东西早就失传了才对……及唐之后,史籍鲜见陌刀之踪迹,由于陌刀不允许陪葬,所以当今并没有陌刀实物出土,所以只能靠记载硬猜。这种待遇就好像宋朝的神臂弩一般。
苏涟手里的那个,是真实样本?还是幻想出来的东西呢?
对于苏涟的手段,枚殚大概有了一些推测。既然之前出现的战车和吴钩,都是有着明确的典故作为参考的,那么想来这个陌刀也差不多。而是用陌刀的军队当然很多,可使用陌刀的明确的著名人物就比较少见了。
想一想,回顾史书的记载,陌刀,名人……张兴?(“兴擐甲持陌刀重十五斤乘城。贼将入,兴一举刀,辄数人死,贼皆气慑”——《新唐书》列传一百一十八张兴传)可气血翻涌的哪种副作用要怎么说?似乎对不上号。
就在他愣神的这一会,苏涟又和审知今有了两次交锋。审捕头完全无法在正面应对苏涟的攻击,只能且战且退。而苏涟,再一次挥动长长的陌刀时——他背后,突然爆出了一朵血花,吓了枚殚一跳。
仿佛一道闪电般的光辉在他脑海中划过,
哦,原来如此,是李嗣业吧,那也是唐朝名将,身高七尺,力大超群,擅用陌刀,每逢出战必身先士卒,所向披靡,故敌军称其是"神通大将"。安西都知兵马使高仙芝讨伐小勃律国,李嗣业和田珍为左右陌刀将,他们一个时辰不到便攻克小勃律国要塞连云堡,不到一日便直捣小勃律国。兵威之盛世所罕见。而在安史之乱的时候,李嗣业在攻打邺城时,身中流箭受伤,躺在营帐里养伤。正月二十八日,李嗣业在军中休养数日,伤势即将痊愈,恰逢突然听见发令的钟鼓声,李嗣业知道是在和叛军作战,因而大喊杀敌,致使伤口破裂,流血数升而死。
这样一来大概就对的上号了。无论是速战速决,还是一往直前。
话说回来,鸟已经拉过屎了啊。那么那边的事情就算是完成了?
枚殚不擅长单打独斗,但他很擅长偷袭。
所谓偷袭,便是要在没有人预料到的地方,在没有人预料到的时候,使用没有人预料到的手段,发动没有人预料到的攻击才是。
正是与苏涟格格不入的手段,与苏涟格格不入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