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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子百家圣斗士

2017-06-27 02:04:404329

第55章 54:后果

鸡叫了第一声。

审知今睁开了眼睛。

天还没亮,月亮还与几缕薄云挂在一起,漆黑的夜尚不知隐藏着什么,几颗星星却很清晰的钉在天幕上,明亮的月光拉长了矮墙的影子,漫过了萋萋青草,垂下的露珠带着清凉的气息,反射着一点点的光芒,与天上的星辰交映成趣。微风带着虫鸣敲着窗子,透过薄纱将夏夜的静谧分享到屋子里面——

几乎让人忘了昨日一整天的跌宕起伏。

他昨晚和衣而睡,并与家人分房,幸而昨天的时候于一大半的仆人们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小小的合院里唯独空房很多。侧耳倾听一会,确认在隔壁的家人们还在熟睡,他才轻轻坐起,怕动静太大吵醒了别人,连一盏蜡烛也不打算点燃,而是轻轻地支起窗户,让月光照进来。

独自一人,素床一架,床头放着早已备好的简单行李。本来做担着滔天干系做下那桩事,便有着侥幸逃脱就远走他乡的念头,那时便已经备好了包裹,随时可以独自出走、孑然一身。虽然过程出乎自己意料之处不知道有多少,但结果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啊。

他敲敲自己的脑袋。

总想着外事,而松懈了家里的应对。怪不得昨天送妻子离开的时候她会问自己奇怪的问题,想来,这妇人其实是在收拾的时候见到我早就准备好的行李吧。她没什么见识,想不到很多,却能感觉到不对劲吧。

自己选择和家人们分开而睡,除了打算好了要不告而别以外,也考虑着,已经在他们面前暴露了的自己,实在没资格在陪在她们身边。

昨天已经过去了。

该走的走,该散的散,仅仅是一天,却仿若比以往的一年还要惊心动魄。

吃了败仗的苏涟很快被枚殚放了,接着那位认真又有一点古板的青年气愤的走了。看样子似乎是不再管这些事。虽然还有一点疑虑,但审知今也做不了什么。本以为枚殚会将自己绳之以法,但他最后却又同样没管自己,而是任由捕头带着家人离开。而他则带着毋名,向和乌鸦约好的方向走了。那位东瀛的浪人似乎从枚殚那里领到了什么介绍信,到村子里几户空人家里面找了些吃的,也很快离开了。

只剩下我自己,真是——

谢天谢地。

检查一下包裹,什么也没少。家里的院子里养的鸡和鸭都活蹦乱跳的,让人忍不住想夸一夸它们。后院的是片好地,种些粮食,也没有被昨天的事波及到。家里也留着足够她们无忧无虑十几年的钱——

但自己是不能留了。

毕竟四有宫那满地尸体还在,昨日也已经向上层汇报过。等到上头派人来,自己这个当事人是逃不过去的。

与其到时候逃不过去,不如现在就逃。

简单清点了一下,确认万无一失。看着东方已然泛白的天空,又回过头看了看屋中叠好在床上的公服,那上面还放着一封信,记着简单的嘱咐。孩子们还不到识字的年纪,至于女人会不会念给她们听……那就交给她自己决定吧。

审知今整理了一下便服,右手边跨上一把普通的腰刀,然后推开门,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这个人愣在了村子门口。

他被自己看到的人惊呆了。

“啊,你的表情,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

枚殚站在他前面,笑着看着他。

*

“要一起喝一杯吗?”

“还是算了吧。”

“也是,毕竟咱们接下来要聊的话不大好被别人听到——那么从哪里开始说呐,从头开始吧。啊,先自我介绍一下,枚殚,杂学院预备首席弟子之一。要是我推测的没错的话,你应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人知道……”

“别这样别这样,态度不需要这么低。放轻松,放轻松就好。”

枚殚和前捕头并排走着,场面十分和谐,

“昨天我去找武玫——这名字你知道吗?知道啊,知道就好。我去说好的地方去找他们,哈哈!知道吗?那里其实没有茅屋!只是我随口一说——结果到那边一看,他们居然在空地上打起来个茅屋,等着我呢!”

枚殚兴致勃勃的谈论着,

“咱是多讲究的人啊,不但按约定解了他们身上的毒,还看在他们态度很好的份上,向他们传授了一点人生的经验。我和他们说,以后要发展,记得要正规化。正规化懂不懂啊?就好像牛头山公司之前的发展趋势,其实就有了那么一点影子。就是不要总想着为非作歹,那没前途滴,要有组织有纪律,向经营公司一样的去经营势力,这样才有前途——啊,和你说这些没关系吧?”

“没关系,小人已经不是捕头了。”

“嗯?我问的不是这个。”

审知今先是愣了愣,等他对于枚殚的话有所理解的时候,

他终究变了脸色。

“先等等,”枚殚抬手拦住张嘴想要说话的他,“等我说完。啊,他们对我自然是感恩戴德啦,所以没费什么功夫就让他们答应送剑士偷渡——他们果然是有门路的。所以说苏涟那时候直接杀上去真是浪费,浪费了多少资源啊!好了再就没啥了,刚才你想说什么?”

“您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时间啊……我想想,大概一开始就知道了吧。”

“一开始……”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为什么会到这个小地方来?”

“那就是说,您不是和苏涟大人一样,是追着毋名大人,恰好路过的吧?”

“不是,当然,嗯,或许。我嘛,是要离开这儿的。离开秦国,向东走。不过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只留了一段日子找人,然后从这个大秦的边疆地带走的时候,发现了黑冰台的暗号。”

审知今苦笑,“瞒不过您吗?”

“嗯,怎么说呢,所以你是黑冰台的人。黑冰台的密探遍布全国,会有一个二十年前就以捕头的身份埋伏在这里的人也很正常。哦,之前你猜到我是谁了吧?”

“…………”

“不知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啊?”

“是小人想的慢了。在今日之前小人并没想到。不过既然是杂学院的那位,能认出黑冰台的记号,一点都不值得惊讶。”

“嗯,”枚殚点点头。

凌驾于世俗的七文苑,从没有放松过对于世俗的掌控。对于自己控制范围内的国家,即使是密探,也会有所研究。

“你想嘛,一个人,漫长的道路,无聊的旅途,突然出现了这么有趣的东西,穷乡僻壤,居然有着黑冰台密探的暗印,说什么出现了状况,当然要一探究竟啦。”

“所以您才会到这里来吗?”

“嗯,没错,四有宫,四有宫——我一开始来的时候,看到你,本来打算打声招呼的。就是正常的打个招呼,然后该干啥干啥。但那个时候突然察觉到有别人——你知道了,就是苏涟。那时候我不清楚苏涟的底细,所以没有明着说,准备观望观望。”

“然后就是在下自作聪明了。”

“嗯?不是啊,你做的很好啊。很好,很棒,棒棒哒!”

“所以您是将计就计……”

“不不,只是好玩——你就这么理解吧。”

“…………”

“或者说,有一部分的原因,和你差不多?懂得吗?关于毋名的那部分,别和我说你只好心好意的帮助他,钦佩?认同?你指示想拉拢他而已吧,刷刷民间高手的好感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

“……”审知今没有说话。

“不过那时候我还不确定黑冰台的人到底是不是你。所以就这样顺着情形走下去了而已。接下来的事情不过是顺理成章——和你是不是黑冰台的人没有关系。不过,啊,对了,四有宫,四有宫——这个势力的兴起其实有你的帮助吧?”

“……”

“倒不一定是帮助,这方面我没有证据啦。但是,要是我判断没错的话,四有宫的张扬跋扈,包括它的背景是七文苑之一的消息,是你——是你们有意放出来的吧?为了抹黑文苑?”

“…………”捕头默默的把左手放到了刀柄上。

“别紧张,别紧张啊,我说过了,让我们平等的交流。你是黑冰台的密探,通过打听到的消息来判断,你已经在这里呆了二十年,以一个普通捕头的身份在这里呆了二十年。二十年——你做了二十年的密探,所谓密探,就是秘密的密,哈哈,我想就算是你的家人都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被阁下发现,那是您的厉害;要是被家人知道了,那就是在下的失职。”

“嗯,说得好。作为黑冰台的密探,直接对西秦——不好意思,直接对大秦皇室负责。喂,别装傻,别在我面前装作不知道,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一样的,国家政权肯定看文苑势力不顺眼。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你听过吗?听过的吧?所以,就算是一直以来大秦这一块都被看做是杂学院的固有地盘,但作为这里切实存在的国家,秦国皇室怎么可能会甘心?不可能甘心的吧?嗯?”

“……”

“说话啊。”

“这不是我该讨论的事情。”

“哦,原来如此。嗯——这么一想,你包庇毋名的事情就很好理解了。你想把他当做人才拉拢到秦国,而不是作为杂学院输出的文苑人才,是只属于秦的、只属于皇室的高手。然后被苏涟执政为凶手的时候,你之所以立刻就应了下来,也不是因为你敬佩毋名的举动宁愿替他送死,而是因为你是黑冰台的密探。所担心的只是被苏涟当场杀死,只要能够创造出恰好被制服的局势,顺势承担罪名,被抓捕后上交,然后借由身份脱罪,同时还让毋名更加信任自己。以后就可以靠这一份恩情让他帮着做一些事。真是好买卖。但是被我把毋名逼出来之后就不好用了。我是说——嗯,没错,如果毋名被我们弄死了就不好用了。”

“……”

“话说回来,审知今,知今,这个名字的出处,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出自王充《论衡》中的‘知今而不知古,谓之盲瞽;知古而不知今,谓之陆沉’,后来我才想到,如果不把姓和名分开看,说不定其实是‘故审知今,则可知古,知古则可知后,古今前后一也’,出自《吕氏春秋·长见》。这样一来就好想多了,这样一来就可以完美的把你看作是杂家了。所以?这是假名?”

“是,是为了在特殊情况下能够以这一点假装是杂学院的人,混到他们之中。但是您好像一开始就没把我当做是杂学院的人过,甚至完全没这么想过。”

“嗯,你肯定不是啊。除了一开始我就怀疑你其实是黑冰台的人之外,更重要的是,杂学院的人我都认得出来嘛,就算是二十年前的人物没见过脸,但即使是三百年前的人,都叫什么都去哪里干了什么,下落都是什么,这些东西我都知道,既然都知道自然也就知道你不是杂学院的人。这反而从一开始成为了小小的盲点呢。”

“从毋名现身在你们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计划完全崩盘了。”

“你原本的计划就不够精巧嘛。”枚殚望着天轻松的说。而即使他是这样的态度,唯一的观众也不敢因此而略有松懈。

“也是。”中年人苦笑着,“毕竟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出现你们这样的人物,那完全已经不在一个水平面上了。”

“嗯嗯,一时之间能想到这种地步也是可以了,嗯,可以给你夸赞,给你一朵小红花!”

“…………您到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嗯?”枚殚疑惑的看着他。

“您总不见得只是为了炫耀,或是只是为了向我作解释才回来的吧。”

“嗯,不可能呢。”

“所以,您是想要灭口吗?”

“灭口,嗯,说说看。”

“…………”硬着头皮说下去,“为了不让我把您的消息泄露出去。把杂学院的消息向秦皇室隐瞒。又或者,您是为了……教训我抹黑杂学院的行为。”

“嗯,说的很有道理呢。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唯有一战而已。”

“是吗。”枚殚笑嘻嘻,他掏出了一把新的扇子,不是玉骨架,而像是檀木的,“你有这个觉悟了?”

“即使知道难以身免,不可束手就擒而已。”

宝刀出鞘,

左手刀。

枚殚站定,也不摆什么架势,就这么看着他,“胜率几成?”

“没有吧。连苏涟阁下都不是您的对手,更何况我——本来就没有多高深的功夫,还荒废了二十年,二十年来没打过大仗自然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进步。”

“嗯,”在手上一敲,将折扇收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