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求着痛苦,
痛苦,痛苦,痛苦,痛苦,痛苦,
我渴求着无边的痛苦。
这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
*
“对了,你会唱歌吗?”
林清瑶横了他一眼,“你要干什么?”
“我想,你既然是琴师,那么就应该也能唱歌吧?”
“我是琴师,又不是歌女。”林清瑶没好气的说道,“你想听什么?”
“能让我想到韩娥的那种。”
“韩娥是谁?是哪个小婊砸?什么时候把你的魂勾去了!”
“喂喂——”
“好吧,我知道,只是想逗逗你。”
韩娥,是春秋时传说中一位擅长歌唱的女子,传说她一次经过齐地,没了盘缠,店住不成,吃饭也成了问题,极尽凄苦。不得已,韩娥就在齐国的雍门卖唱,那歌声圆润婉转,那神态凄美动人,感动了无数路人。她不但容貌美丽,嗓音优美,而且她的歌声感情浓郁,有着强烈的感染力,使听到她的歌声的人都深深地陶醉。典故曰:余音绕梁。
“你唱出让这里的人沉迷歌声中不可自拔三天的效果就可以了。”
“说得容易,你怎么不唱?”
“我可以让他们像吸了大烟一样跳三天。”
不怀好意的目光渐渐多了起来。
“待会你给我找些东西,把裙子补一下吧。”林清瑶颇不舒服的说。
“我可以把裤子分你一条。”
“滚吧!”
林清瑶清了清嗓子,开口唱了起来,
那是《诗经》中的《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音调凄婉,声色哀愁,却哀而不伤。
这是一首悼亡诗,不知为何她选择唱这首。
枚殚眨眨眼,看向周围,
“效果真好。”
那些围观的人都在哭。低声细细的哭着,抹着眼泪。
音乐的感染力,这是琴师——不,这是每一位乐师的必备课程。或者说,是每一位不甘寂寞的乐师都会去钻研的能力。
很好,这样的话,
——我们可以跑路了。
*
千里之外,
女孩抬起了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的小脸上浮现出微茫的笑意,
“找到了。”
*
有这么两个人,正无所事事的晃荡在大地上。
“啊啊啊,为什么我们偏偏要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人啊啊啊啊啊啊——”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是一个精壮汉子。他将头发在脑后扎成了马尾辫,骑在马上,随着马匹的跑动,而随风飘荡起来,看着就骚气十足。
“呃……嗬……”
他的同伴没有通过话语回答,而是发出了类似野兽的低吼声。
比起人,那无疑更像是野兽吧。批头散发,四肢着地。看起来像是在爬,可仔细观察才会发现,那人是在弯腰极低的快步走着。即使是走,却和骑着马的那位,速度不相上下。
“嗬……呃呃……嘶科……”
“啊啊啊老子听不懂你说的话啊啊啊啊!”马上的男子丧气的捶头,“我知道,老子其实只答偶的,是黄金台的那个人和池心雨那个婊砸说了什么吧?所以明明所有人都回去了,只有咱俩还要在这里找什么人。讨厌啊!讨厌啊!真讨人厌啊!”
他猛的想到了什么,才小心翼翼的说:“欸,刚才我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啊!”
“呃,嘶嗬嗬……”
“啊,也是,你也没办法告诉别人啊啊啊!”
“嗬……嗬嗬……哇啊啊啊啊啊啊————”
“野兽”发出的是狰狞的嘶吼。
“啊啊啊?你发现什么了吗?”
“野兽”咆哮着向前奔去。
*
吾师阡陌先生敬启:
经此一役,我们可以对问道阁有着更深的了解。他们的成员,除开以往就知道的花半城,还有名为洛钧的剑客。洛钧似乎同时也是他的剑的名字,希望老师准许我查询洛钧这把剑的来历。还有韩爵,现在名为叶葬,虽然当年韩家宣称韩爵已经死了,但看来其中另有隐情。他手中还有韩家的至宝囚秦剑,因此我想我们说不定也有和法家韩氏联合的机会。
第三位确定的人,是蝶仙。医家当年鼎鼎大名的人物,也就是死医修罗。如果把这个消息爆出去,问道阁应该会多出很多的敌人。但敌人的敌人也未必是我们的盟友,所以还是要慎重一些。
第四,则是衣掩面。那人也是我们熟知的人物,是当年兵临策曾主推过的那人。据我所见,他不但已经完全放弃了兵家,甚至在史家方面成为了难以忽视的强力人物。亦可能是我的情报有误,他本来就是如此。
这些情报让我再次怀疑其花半城的身份。如果问道阁哪里有着如此众多的,过往的天才级人物,那么花半城,我们是否可以抱有同样的猜测呢?至少目前他所展示出来的,是十分精妙的机关术。或许会和天机阁有着某种联系,但他的行为作风与墨家自己格格不入,其中有或许有更多的隐情。对于这一点,我请求与天机阁直连的权力,并与之交涉。或许能将一向中立的他们,拉到我们这边。
另,目前已经可以确定,杂学院的枚殚,加入了问道阁。似乎担任着第一帅哥的位置,但从实际情况判断,或许是他在散布假消息。但我没和他直接见过面,所以并不能确定消息的真假。按照黄金台的季默所言,他似乎与没到那交过了手。而枚殚并非他的对手。事实上,事到如今我依旧想不出赢得季默的办法。枚殚受了重伤逃离,我已经派遣冯玉、许奎前往追击。另,莫喜,常辜失去了联系。我怀疑他们已经遭遇了不测,却还不知道敌人是谁。总之先请各峰做好准备,希望等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了顶替他们两个的人。鉴于行动之后,我们要将黑锅放到问道阁身上,所以我不建议去追究真正的凶手,而将他们二人作为‘发现了问道阁的暴行、对抗问道阁、却因不敌而英勇牺牲的人’进行宣传处理。如果冯玉、许奎击杀了枚殚,那么他们则可以作为正面人物宣传,如果他们二人被枚殚反杀了,那么我们就可以凭借这一点,向杂学院施压。
至于到底是谁袭击了莫喜和常辜,我目前还没有线索。
人造人经此一役损失巨大,还请老师给予我更多的权限,制造更多的人造人来进行消耗。
我请求更多的自主便宜行事的权力。
另,为了防止过早与曲阜发生冲突,还请老师维持与智天子的良好私交。并不需要他对我们的行动产生错误认知,只需要让对方认为,这只是我等小辈的小打小闹,不值一提,便可。
最后,我会尽量在先生您还在位子上的时候完成对于曲阜的超越。
祝您身体健康,这是我从西方的书籍中学到的话。
*
即使是对自己的老师,池心雨也不肯完全透露自己打算如何去做。
而全文的主旨在于,要权力。
向自己的老师索要更多的权力。
稷下的池心雨和杂学院的枚殚自然处境不同,而和曲阜的迟子璋,其实环境差异也非常大,最主要的便是,迟子璋有着自己的权力,而池心雨实际上是没有的。
池心雨所有的权力都是来自她的老师,作为稷下大祭酒的阡陌先生。
她无论做什么,都要通过阡陌先生的权力来进行。池心雨本身,并不具有统合稷下学宫的力量。她不能像枚殚那样联合自己的小伙伴,也不能像迟子璋那样,让上下心悦诚服。
*
“我们被发现了。”
吹着笛子的林清瑶突然说。
在她说这句话之前的时间里。枚殚向她说明了自己已经无法进行探测的事情。于是林清瑶找到了几支竹子,折下一截,用随身带着的小刀捅了几个洞,稍微调整一下,就当做笛子使用了。
并不尽善尽美,和正规的笛子差了很多,音色也不全,音域也不广,只是现在将就着用一下而已。
如同枚殚通过文元的反馈探索地图,林清瑶通过声音的反馈来进行探索。
不过这种方式首先很容易被察觉,再其次,也很累人。
于是,在林清瑶突然说出,“我们被发现了”这句话之后,
现在过去的时间,用西方的统计方法来说,应该是五分钟之后。
“恶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凭依降临!”
精壮汉子的冯玉,大笑着挥舞着锤子,进行了攻击。作为目标的林清瑶,再次挡在枚殚的身前,她伸出了右手,右手中握着笛子。她知道自己是无法接下这一击的,于是,她手中的笛子忽的爆掉了。
形成了一阵尖锐的爆鸣。
琴师,好吧,乐师,乐师们如果要战斗的话,通常有着两种方式。其一便是,使用音波。强横的音波甚至可以震裂金石。其二则是利用音乐的感染力,从物理系转变为心灵控制系。
林清瑶严格的说,两者都是会的。
一瞬间的音鸣爆炸,不但扼制了冯玉那锤子的攻势,还将林清瑶与枚殚二人炸飞了出去。
只觉的耳朵问问作响,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见——
所以我才不愿意用这招!
二人摔在地上。这是震耳的鸣爆,同时一时间破坏了平衡系统的关系。
冯玉的状态也不好,站在原地用锤子支着身体,晃着脑袋。他手中的锤子并不是正常的那种小锤,也并非是军用的金瓜锤,而是那种近乎于小说演义中的,南瓜大的锤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凭依降临!凭依降临!啊啊啊啊啊!”
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鼓起的肌肉,然后是,整个人的身高都拔了起来。他原本便是身材高大的汉子,这个时候变的更像是肌肉爆炸的壮汉。结实的肌肉撕裂了衣物,仰头向天大吼,竟恰似虎啸龙吟声。
凭依,是将确切的人物的英魂,依附在自己身上的技巧。
六年春,莽见盗贼多……夙夜连率韩博上言:“有奇士,长丈,大十围,来至臣府,曰欲奋击胡虏。自谓巨毋霸,出于蓬莱东南……轺车不能载,三马不能胜。即日以大车四马,建虎旗,载霸诣阙。霸卧则枕鼓,以铁箸食……愿陛下作大甲高车,贲、育之衣,遣大将一人与虎贲百人迎之于道。京师门户不容者,开高大之。”《汉书》第九十九卷《王莽传》。
“哈!哈——!哈啊啊啊啊啊————!”
缺点是,凭依的程度越高,获得的力量越大,但同时,历史人物的意识对于本人的意识冲击也就越强烈。
简单的用大家都能听懂的话来说就是狂战士。
但这个人还处在眩晕效果中,所以,更大的危险是——
“呃……嗬————!”
许奎,在黑暗的影子中一跃而出,野兽般向倒地的二人伸出了爪子。
枚殚抬手,前方出现了一个光系的魔法阵,作为简易的护盾。这东西并没有将对方的攻击力量减弱多少,而是再次成为了一个笼子,将林清瑶枚殚撞了出去。
“你早就知道我唱歌的话会把敌人引过来?”林清瑶正好趴在枚殚身上,恶狠狠的问。
“我不知道啊。”枚殚笑嘻嘻。
她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认真。这是她无可奈何的事情。
“想到办法了吗?”
“扔了我,你走。”
“别开玩笑。”
“我认真的。”枚殚说。
枚殚通常是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心的。而如果他不说,没有人能够确切推断出他在想什么。即使是从小到大的伙伴,猜中猜不中的可能性也不过一半一半。
所以林清瑶无法判断这究竟真的是他的真心话,还是仅仅是计谋的一部分。
她无法判断,却依旧做出了行动。
“想都别想。”她说。她自己都吃惊于自己语气的冷漠,“我拒绝这个指令。”
枚殚吃惊的看着她,真的是,看起来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哇哦。”
许奎扑了过去。
然后地面塌陷了下去。地面不但塌陷了下去,还因此溅起了一阵浓厚的烟尘。
“啊啊啊?”
冯玉哼哼着,晃着锤子靠近过去。
他看到了一个大坑。坑底,许奎仿若四肢着地般快速转着圈。
“啊啊!我们的敌人啊!!!在哪里!!!”
“嗬——嗬呃呃呃!!!”
“许奎!去找到他们!去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