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鹰看着叶飘然离去,说:“我看出来了,他其实极想杀你。”
许命说:“极是。”
余鹰继续说:“但因杀不了你,所以假称与你切磋武功。”
许命说:“他的神扇功招招皆置我于死地。”
余鹰说:“就为了那头鲨鱼,他要对你大开杀戒,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许命说:“他跟白鲨之间有许多秘密,所以你不理解他。”
“他跟鲨鱼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道驯兽师?”
“江湖艺人驯服狮子、猴子、山羊和狗之类的禽兽,让它们表演,他们就是驯兽师。”
“这只是低级的驯兽师,高级驯兽师把动物训练得像人一样聪明。”
“江湖中有这样的驯兽师?”
“无奇不有。”
“你说说,有哪些?”
许命说:“西域奇人马俊就是江湖中著名的驯兽师,他一生下来,就被父母遗弃,一匹马在草地里看见了他,用嘴叼住他的一根衣带,把他交给它的主人,它的主人给这孩子取名马俊。”
“那匹马是他的再生父母,他是该跟马姓。”
“马俊一生跟马打交道,而且也跟别的动物打交道,了解动物的习性,擅长驯服各类动物。”
“了不得。”
“据说,他能把猴子训练成武士,教它们武功,让它们穿上金甲,戴上头盔,有的猴子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在黑夜里出击,几乎以假乱真。”
“不得了。”
“江湖中能人倍出,有驯鲸师,有驯鲨师,有驯龟师,何足为奇?”
“难道叶飘然是驯鲨师?”
许命说:“也许是,也许不是,如果他不是,他背后有人是,你知道他为什么踏波而来,踏波而去?他为什么能站在水里不沉?难道他的轻功达到神仙的境界?”
余鹰说:“我正感到奇怪。”
许命说:“这就跟鲨鱼有关系了。”
余鹰问:“有什么关系?”
许命说:“你站在岸上,看不清真相,我站在鲨鱼背上,看见他的脚底踩在另一头鲨鱼的背上。”
“原来是这样?”
“是的,他让那头鲨鱼潜伏在水下,鲨鱼的背脊与水面的距离只保持一两寸,既能载起他,又让你看不见鲨鱼,所以你以为他站在水里不沉,其实,他哪有那么绝妙的轻功?。”
“我还以他的轻功十分了得,原来他踏波来去自如,不过是障眼法。”
许命说:“他从我手中拿回白扇时,跳回海上,那头鲨鱼在水里掉转了头,朝海中心游去了,他也就踩在鲨鱼背上消逝了,一切真相就是这样。”
余鹰说:“到底是谁把鲨鱼训练是如此神奇?看来驯鱼比钓鱼好,什么时候我也能驯服一头大鲨鱼,站在鲨鱼背上,在海上飘然来去,美女们看见了,以为我是神仙。”
许命把话题拉扯到叶飘然跟净空神尼的关系上来,说:“我们清楚了叶飘然和鲨鱼的关系,还有他跟净空神尼的关系,也要弄清楚。”
余鹰说:“他跟净空神尼是什么关系?”
许命说:“从他跟净空神尼接头的情形上看,我以为,净空神尼可能事先接到消息,从无量山下来,叶飘然可能是奉命送她去某一神秘的地方,从事某一神秘的事情。”
余鹰说:“这一神秘的地方会不会就是1040组织的总舵?”
许命说:“谁知道是不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才能勘破一切事件的真相,我们不妨追上去看看,顺便跟净空神尼切磋切磋武功。”
余鹰血气上涌,兴奋地说:“我们得找一条船。”
不久前,许命曾救过一个小孩的性命,在海上颇得人缘,所以他很快找渔人借到了一条小船。
海上风云莫测,刚才还是太阳当顶,现在一阵乌云蔽日,狂风展开翅膀,扇起惊涛骇浪。
一只海燕从海面冲上高空,又从浓云深处向海面俯冲。
许命和余鹰像海燕一般跳上小船。
余鹰不仅会钓鱼,而且会划船,当然游泳的技能也是一流,他把小船划得像那只海燕,轻盈、快捷、勇猛。
小船向净空神尼的画舫的方向追去,撞飞一卷卷怒潮,冲开一层层逆风。
许命忽然大叫:“不好了,不好了,一头鲨鱼来了。”
余鹰一边划桨,一边大笑:“你就是最大的鲨鱼。”
许命说:“看来吓不倒你。”
余鹰说:“鲨鱼真来了才好,我们可以驯服它,站在上面一边跳舞,一边喝酒。”
许命说:“那就倍儿爽,爽爽爽爽,天是那么豁亮,地是那么广,情是那么荡漾,心是那么浪。”
余鹰做出跳舞喝酒的动作:“我还会站在鲨鱼背上口占一绝: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小船在他们的谈笑声中向前飞去,但净空神尼的画舫尚不见踪影。
许命一边看着前方,一边应答着余鹰的话,说:“你娶妻娶到天上去了?”
余鹰说:“我要娶天上的嫦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我不娶她,谁深慰她深夜里的寂寞。”
许命说:“你应该对嫦娥口占一绝: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遥知天上宫阙,今夕花烛夜,我欲乘风归去,唯喜琼楼玉宇,高处逢仙子,双舞弄欢影,胜似在人间。”
搞笑是险恶的调料。
江湖波谲云诡,一个人如果不轻松一点,甚至坏坏地笑一笑,如何能应对险恶。
许命无数地探险,他总是喜欢拿险恶当玩笑,所以越是艰险越向前,越是向前越艰险,但也越快乐。
余鹰也同样视风浪如无物。
海燕追随着他们的小船,翅膀一会儿碰触波浪,身子一会儿利箭般地冲向乌云,它叫喊着,在它的叫喊声,乌云听出了欢乐。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看见了净空神尼的画舫的影子了。
余鹰加快船速,小船的两片桨像海燕的翅膀,拍打起波浪,让小船向前箭射而去,小船与前面的画舫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轰轰——,突然传来两声爆炸的巨响,海面腾起巨澜,净空神尼的画舫和叶飘然的青舟皆被炸为碎片。
海面蒙上一层似白似灰的浓雾,笼罩了爆炸的水面,久久不散。
浓雾散尽后,空气中还残留着爆炸的焦味,原先两只船划行的海面一片干净,人船一空。
叶飘然、净空神尼、丁丁、田甜和船上的其他人死了没有?如果没死,又去了哪里?
许命再也笑不起来了,但他还是要笑一笑,因为他的玩笑变成了现实,远远地,一头白色的鲨鱼从深水里浮出,三角形的背鳍像屠龙刀般刺破海风。
余鹰大叫:“鲨鱼,鲨鱼,真有鲨鱼来了。”
许命说:“你要不要驯服它,站在它上面跳舞喝酒,口占一绝?”
余鹰吓得手忙脚乱,对许命说:“我暂且不驯服鲨鱼了,你功夫好,杀了它。”
许命说:“建设和谐海洋,江湖人人有责,我还是不杀它为妙,万一叶飘然没有被炸死,他以后见了我又怪我暴殄天物,不,是怪我暴殄圣母,我吃罪不起。”
余鹰惶急,一颗汗珠在他脸上滚落,他说:“你不暴殄天物,它就暴殄你。”
许命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莫不尊道贵德。鱼不犯我,我不犯鱼,鱼若犯我,我则逃之,逃跑是最高的道德,还等什么?快逃。”
鲨鱼偏要犯人。
它游得越来越近了,两人都看见鲨鱼圆睁凶眼,它的两鳄露出三十八颗白森森的牙齿,恍若锯齿,垂涎三尺,吃人的欲望在它嘴里似欲喷薄而出。
唰地一声,鲨鱼跃起,巨大的身躯将海面划开一条深沟,向两人的小船直扑过来,它仿佛在叫嚣:“我要吃人!吃人!!吃人!!!”
天,老天,何等凶险,何其恐怖!然而又多么刺激!
但余鹰却镇定自若,他划动双桨,双桨如海燕展开的翅膀,小船像离弦之箭一般向远离鲨鱼的方向飞射而去。
许命坐在小船上,想起李白的一首诗:朝辞白帝彩云,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他一边催促着余鹰把小船划得更快,一边笑吟:“朝辞白鲨风云间,千里东海一飞还,两片桨声压鲨吼,轻舟已过万重浪。”
谈笑间,轻舟果然穿过了万重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