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行在院中小径,旁侧侍弄花草,清扫地面的下人与侍女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躬身行礼。
从书房出来时,隐莲虽然不曾耽搁,但此时却不急不缓,听着卫莲将所见禀报,面色从容,眼中有深意。
关于落天之事,并无多少,片刻之后卫莲已经禀报完毕,然后不再说话,只是落后半身跟在隐莲后面。
只有脚步落地之声。
“最近天气炎热,你手下卫士身体可有不适?”
半晌之后,隐莲出声,却是与眼前之事毫无关系的话语。
卫莲不禁一愣,但马上回答。
“一切均好,家主放心,事关族内安防,我自是不会太过苛责卫士。”
隐莲侧过头来,面带微笑。
“如此甚好,现在正值莲花盛开之时,我有一想法,将荷叶做辅,与米同煮,食下可有清凉解暑之效,你便安排下去,为卫士们煮上一些。”
“惶恐,有劳家主费心,我马上吩咐厨房。”
卫莲脸色有变,能够身居此位,虽然是因其武功过人,但若是愚钝之辈,隐莲也绝不会将关乎族中安危的重担交给他。
何况身为同族之人,他比外人还要更了解隐莲一些。
“冒犯那天家小辈的卫士,就不必如此了。”
“是,稍后我定会对其加以严惩。”
卫莲此时已是额头见汗,若隐莲有心追究,连自己也难免要背负责任。
“稍微敲打一下便是了,无需过分教训,”隐莲开口,却是大出卫莲意外,“只是这等莽撞之辈,不可再委其要职。”
“是。”
卫莲应声。
卫莲在莲家中也不是地位卑贱之人,凭其凌厉身手,甚至颇受人敬畏。
相比总是一身功夫长衫,劲装打扮的卫莲,隐莲却是极为儒雅,大多时分均是面带和煦笑容。
然而二人相交,卫莲却总是倍感压力。
少时隐莲,非但颇有学识,精于书画,而且面貌俊朗,更胜常人。
这等人才,本应是族内怀春少女们朝思暮想的存在。
然而其人却不好儿女情长,令一众妙龄少女好不伤神,不管是清新可人,还是魅惑尤物,均是不能令其有丝毫心动。
这般心性,在卫莲等一众少年看来,却是难以理解。
然而虽至今不知个中缘由,但是曾在莲家之内发生的某一件事,却令全族上下,再无女子敢与其亲近。
隐莲十六岁那年,其母有心之下,特意在族内侍女之中挑选了两名容貌气质皆属上乘的女子作为其子的贴身侍女。
用意自是不言自明。
然而便是在当晚,在其母示意下,两名女子如寻常侍女一般服侍隐莲歇息。
其他族人自然心中了然,当晚便无人前去打扰,有尚不懂事的幼童,亦被亲近之人加以管教。
这样的事,并不是什么怪事。
只是后来,却发生了令所有人皆是胆寒的事情。
当晚有乌云遮月,似有风雨将至,族中下人也早早做完了应付准备,安然入睡。
夜半时分,忽然一道惨叫划破夜空,随后哀嚎不断,其间夹杂着仿佛重伤野兽的喘息之声。
大多数族人被惊醒过来,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正是隐莲卧寝传出。
尖声惨叫不觉,听在耳中,仿佛是女子的声音,在这不见明月的夜晚,夹杂于风声之中,传到耳内竟仿佛山间鬼怪凄厉叫声一般。
甚至有幼儿,被这连绵不断的惨叫吓至大声哭嚎,即使是其他人,也觉得事情诡异,心中胆寒。
隐莲母亲心中担忧,匆忙穿衣,头上不梳不理,脚下不踩不塌,便踏着夜色赶往隐莲寝室。
有随行侍女,见其屋内隐有微光,然而行至房前,却无论如何也不敢上去推门,饶是夫人打骂,也不敢再走前一步。
甚至哭声哀求,伏地不起。
只因为站得近了,屋内悲泣哀嚎之声更是直通心头,要说这些侍女听到的乃是鬼哭狼嚎,亦不为过。
隐莲母亲只得赤足踏在房前石板之上,以手大力捶打房门,口中连声呼喊爱儿姓名。
只是待起脚下皮破,手上见血,喉中嘶哑,隐莲也未曾出门。
过了不知多久,就在族中卫士准备强行破门之时,却听吱呀之声,门扉已由内打开。
隐莲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出现在门口,毫无平日那翩翩公子的模样,有靠的近的人,甚至看到其眼中血丝密布,状若疯狂。
被那缕仿佛野兽一般的目光扫到,无人敢与其对视,均是侧移双目。
唯有其母心中担忧,不顾自己伤势,快步前去搀住隐莲,口中柔声连连,面上焦虑不已。
等到隐莲被其母亲搀走,一种护卫侍女方才进入屋内查看究竟。
一时间,人人面色惨白,甚至有侍女脚下一软,昏倒过去,就连一些护卫,也觉得喉头翻滚,将要呕吐。
屋内一片凌乱,桌椅木凳全部歪斜倒地,满地破碎瓷片,平日用作装饰的花朵,此刻也是破碎零散。
地上躺着两具女体,浑身上下不着寸缕,旁边散着无数破烂布片,看材质颜色正是此前女子身上所着衣衫。
隐莲母亲精心挑选给儿子做成人之用的侍女自然出众,不论身材样貌皆是足以令其他男子魂牵梦萦。
然而面对此刻两个尤物的赤身裸体,在场众人却无一人有此心思。
有的人甚至只看一眼,便慌忙将头侧开。
不是因为其他,只因眼前两名女子的模样太过骇人。
本是洁白细嫩的肌肤此刻遍布伤痕,或青或肿,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细长腿上,甚至满是鞭痕。
本来精心护理的指甲处,原本为讨隐莲欢心而以花汁仔细浸染上色的淡粉色彩,此刻也为触目鲜红所掩盖,有站得近的,甚至能看清指甲破裂,有一二手指上,竟然不见指甲,看此模样,恐怕是被生生拔下。
而那满头秀发,此时更是凌乱不堪,有些地方,甚至能看见青色头皮,其上还渗出点点血珠,对照散落在地的屡屡青丝,不难想象其人是遭遇了何种蹂躏。
纵是以莲家平日最为风流之人看来,此情此景也仿若地狱一般。
此事最后虽然被家主下令严禁流传,然而族内之人却已经对隐莲看法大变。
虽无人明说,但自那之后,已经再无少女敢与之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