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张角是如何离开的,众人只知道天亮之后,才发现那位黄衣老者已经不辞而别。
而守夜的士兵根本没有看到有人下山,那老者竟像是凭空消失了。
刘协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但是他已经打定主意,昨晚的事,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有他自己知道,昨天晚上,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用了一上午时间,刘协带着赵云参观了天义军战士的训练,对于这样的训练强度,赵云也不禁微微动容。但是他也终于明白,刘协带着这些人,并不是要做那种欺软怕硬的山贼,而是真的打算将他们训练成精英战士。
刘协本想让赵云熟悉两天训练流程,之后就撒手不管,自己去研究那《太平要术》。但就在这天下午,一名信使却被送到了刘协面前。
聚义堂里,左有周仓,又有赵云,刘协则在中央主位上正襟危坐。
“大当家的,人带来了。”门口,一名天义军喊了一声,得到刘协同意之后,便押着一名眼睛上蒙着黑布的士卒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这名士卒被天义军战士押到聚义堂正中间方才站定,虽然这大厅周围全都是刘协的人,但这名士兵的脸上却未见丝毫惧色。
刘协点点头:“给他解开吧。”
“是。”天义军战士应了一声,这才给这名士卒松开手上的绑绳,又揭开了蒙眼的黑布。
这名士卒眯了一下眼睛,似乎在逐渐适应阳光。待看清楚眼前景象之后,这士卒才不卑不亢,躬身施礼,朗声道:“小人苟安,字利国,见过刘大当家。”
“喔,苟利国......噗,苟利国!”刘协差点把一口茶水全喷出来,“你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呃......”苟安反倒一怔,“大当家的,小人这名字有何不妥吗?”
“没事没事。”刘协摇了摇头,“只是听见你这名字,让我很想搞个大新闻而已......啊,算了,不要管这些,说说你的来意吧。”
苟安从怀中取出一张烫金请柬,恭敬的递向刘协:“刘大当家,我家刘辟将军明日正午在汝南城东的翠云楼摆下了酒宴,单独宴请大当家的,还望大当家的能赏脸前去。”
刘协看了看左右两侧,赵云皱着眉微微摇头,示意刘协最好能婉拒。
刘协想了想,却笑道:“能让刘辟大人亲自前来相邀,刘某本就是受宠若惊,又岂敢拒绝呢?来人!收帖,赏钱。”
苟安听到刘协这番话,却顿时露出诧异的表情:“刘大当家,您这话......我听不太明白啊。我家大人现在正在汝南城主持防务,又岂会亲自来此邀请大当家呢?再者说,若真是我家大人已经来了,他何必再派我来一趟呢?”
刘协察言观色,发现苟安的诧异神情不似作伪,这才确定他真的只是个信使,而非刘辟本人:“哈,利国啊,我的意思是......你既然带着刘辟大人的请柬来了,在我看来,这就和刘辟大人亲自到场是一样的。你放心,明日宴会我一定去。”
说着话,刘协接过那烫金请柬,又赏过了苟安。苟安得到刘协准确的答复后,也不再耽搁,当即又被天义军蒙住眼睛押下了山。
苟安走后,赵云这才道:“大当家的,刘辟现在是汝南太守,他主动请您......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对他而言,咱们才是来者。”刘协轻笑道,“恐怕咱们这两个月的练兵,加上劫了几次富商,又收拾了袁术溃军......动静太大,估计是引起刘辟的注意了。”
“那就更不该去了。”赵云道,“若是刘辟认定了咱们是山贼,他想带兵剿匪,则正好先摆下鸿门宴,将您控制起来,好让我军群龙无首。”
“绝不会。”刘协自信的道。
“何以见得?”赵云不由问道。
刘协伸出三个手指:“第一,刘辟主动邀我赴宴,必然是对我军击败袁术溃军一事。若是如此,刘辟不会不考虑想剿灭我们所付出的代价。他整个汝南加起来也就三千多人,训练度跟我军更是云泥之别。若是他进山剿匪,咱们虽然只有六百人,却也足够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二,就算刘辟的实力足以对付我军,他也不会轻易出兵。他现在名义上是曹家势力统治下的汝南太守,但实际上,他真的肯死心塌地的对曹操吗?我看未必。
第三,如果刘辟真是对曹操无比忠诚,横下了心要剿灭我们这股悍匪。那么今天来的,就不应该是一个区区苟安,而应该是刘辟本人。他只派了一个苟安来送信,这说明在他心里,我们这些人的分量还不够重。
所以我断定,这场鸿门宴,应该是警告和试探的成分居多。如果我真的不敢去,反而刘辟会来找我们的麻烦。这种时候,咱们的态度越是强硬,底气越族,刘辟就越不敢对咱们动手。”
赵云思忖片刻,轻轻点头:“原来如此......那咱们也该有所准备才是。大当家的,明天我跟着你去赴宴吧。”
“哈哈哈,”刘协朗声笑道,“有子龙随行,那自然是万无一失了。”
“还有,既然是要示强,那咱们不如......”赵云压低了声音,凑到刘协耳边,又低声说了几句。
刘协听完,侧目望了一眼赵云,似笑非笑的道:“子龙,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怎么了?”赵云神色一凛,“难道我这计策有什么破绽?”
“我的意思是......常山赵子龙,果然是智勇双全的大将,又可做将军,又可做军师,我都不知道夸你什么好了。你这一计,当然可行!”刘协笑道。
赵云无奈的笑道:“大当家的过奖了......但是您说话别这样大喘气成吗?”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刘协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告诉后厨,这两顿不用给我和子龙准备饭了,我们俩明儿上汝南吃去。对了子龙,这茶叶挺好喝的,你要是实在太饿可以先来点儿,灌个水饱也是好的。”
赵云:“......大当家的,用我们常山老家话说......您真鸡贼!”
......
夕阳慵懒的挂在汝南城的城头上,似乎一不留神就会滑落下去。
汝南城十字大街上,买卖铺户正在懒洋洋慢吞吞的收拾着自己的摊子,准备回家。当然,也有些买夜宵的小饭馆并不着急关门,他们在殷殷期盼着夜晚降临,那些在赌坊和秦楚楼中通宵鏖战的男人们,才是他们真正的财神爷。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撞破了夕阳西下时的宁静。
一匹通体青黑色的战马飞驰而来,一路踏过大十字街的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战马一直奔到大十字街东面的翠云楼大门前,马上的骑士这才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了旁边的伙计。
骑士大步流星的走向翠云楼内,这人,正是向刘协下请柬的苟安。
苟安一路直奔三楼包厢,这翠云楼一共也才三层,不过在那个时代,这就已经算是难得的“高层建筑”了。
三楼包厢里,一个长着连鬓络腮胡子,身长八尺,满脸横肉的汉子坐在主位上,两侧有七八人陪着,这些人中,有几个是汝南城内的官员,还有几个是本地的富商。
此时,这些官员和富商们,一个个都是面带忧色,向刘辟正说着什么。
“刘大人,您可以定得给我们做主啊,城外那伙山贼,打着什么替天行道的名头,公然对我们行抢啊!您说说,那刘木匠欠我的赌债还不上,我不就是把她女儿带过来当小妾了嘛。这帮山贼抢我钱不说,还非逼着我立字据,让我以后不许再跟她纠缠,否则就要剁我第三条腿......他以为他是谁呀!”一个开赌坊的富豪恶狠狠的道,不过,他说话时声音总是有些漏风——他的门牙早被董骏一拳给打掉了。
“就是啊,刘大人。”一名负责巡街的卫兵队长也道,“那天我就跟城南卖西瓜的老李头拿了俩西瓜。大人您知道,我不是那不给钱的人,我早跟老李头说过了,让他记账,这西瓜钱攒够了两千金,咱们一块算,咱们是讲道理的人啊。
就算我这辈子买不了这么多钱的西瓜,哪还有我儿子,我孙子......怎么过个百十来年,也能买够两千金,对不对?
结果就因为这么点事,让进城打探的山贼们给瞧见了。我一回头,他们上来就是一闷棍,等我醒过来......我连西瓜带钱包全让他们给卷跑了。”
“大人,还有我......”
“刘大人,我们家也是......”
刘辟听着这些人像苍蝇一样“嗡嗡”乱叫,忽然不耐烦的一摆手,厉喝道:“行了行了,都吵什么吵!我这不是正给你们解决这事儿呢吗?都稳当点儿,有什么话,等苟安回来再说!”
正在此时,包厢外响起敲门声:“刘大人,小人苟安,已经将信平安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