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警官,我一会儿还有事,先走了。”白灵离座,目光退缩,神色有一丝紧张。
“你是想通知他吧?别白费力气了。”
“什么意思我不懂。”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懂?不过,既然你想再听一遍,那我就跟你说好了。宁臣已经被我们警方盯住了,相信没个几分钟就有消息了。”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萧警官。”
“我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凶手,也绝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所以,我需要对他的情况做一个充分的了解,毕竟他是有作案动机的,因爱生恨会让很多人失去理智,做出让他们悔恨终生的事实来。你看宁臣胸口悬挂着的那个双氧水瓶,忏悔书里面的写的,他是在高二上学期穿戴上的,直到现在,起码五年半了吧,还从来没有脱下来过,可见他的痴情是多么可怕,也为后来的杀人埋下了隐患。我对此深感可惜,要是没杀人,他这份痴情绝对令人动容,但杀了人,一切就不一样了,而且可能还不只是白静一个人。”
“什么?不可能!还有谁?”
“你先别激动。”萧峰安抚她说,“我知道你很相信他,但是他在另一个杀人现场可能因为不小心,才留下了证据,而我们警方根据这些证据进行初步推断,一致认为他是凶手,即使这样,也尚未定论,还得做进一步调查。”
白灵的情绪还是很激动,恨不得知道萧峰所知道的所有信息。“另一个杀人现场?”
萧峰点头:“是的,我在典驹镇那边的生化禁地里发现了三具尸体。”
“典驹镇的……生化禁地?”
萧峰发现白灵一听见典驹镇和生化禁地,脸上有些变化,声音也变得比刚才弱了许多。他问:“你知道那里吗?”
“当然知道,从小的时候就听说过那个地方,说是因为病毒爆发还是有害物质泄露,所以才遭到政府的封锁,明令禁止任何人靠近,更别说进去了。在初中和高中的时候更是听到不少发生在那里的僵尸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
“至于什么原因导致封锁那一大片林子,那是政府的机密,我不得而知。什么病毒爆发,有毒有害物质泄露,应该是街头巷尾的生起来的谣言,可信度不大。听起来,你对那里挺有兴趣,而且了解到的,并不少啊。难道,你去过那儿?”
“没有。”白灵干净利落地否认了。“倒是你,进去过吧?不然怎么能发现三具尸体呢?还有,凭什么就认为他们都是宁臣杀害的?”
“不知道说出来你会不会感到害怕?”
“没什么好怕的,在学校里见的死人多了。”白灵淡淡回答。
一般女的提到“僵尸”、“尸体”等恐怖字眼早就联想到可怕的画面从而被吓到。而她,果然是东华西科大的学生,萧峰想。
“不愧是学医的人,你这女孩,不简单啊。”萧峰更是想到了一个足以令普通人吓破胆的画面:一身白色长裙的白灵,她悲痛不已,一针一线地将一具裸着的沾满血液的女尸体的头颅和身体缝合……
“哪有,比萧警官差多了。”
“对法医有兴趣的话可以考虑一下但我们局里上班。”
“这算是走后门吗?嘿嘿……不过很遗憾,我工作已经签了西华医院。继续说下去吧,那三具尸体,凭什么说是宁臣杀了人?”
“那三具尸体除了头部、手掌和脚掌,身上没剩下多少肉。最奇怪的不是这里,而是他们每个人的左耳都消失了,这是与你妹妹遇害的相似之处。”
“就凭消失的三只左耳就能证明宁臣是凶手?这也太武断了吧。”
“当然,都是我们的初步判断。不过在现场不远处的一层落叶下发现了一把长半米的刀,从上面提取到了宁臣的指纹。因为那三具尸体昨晚才发现,法医正在对他们进行鉴定,相信过不了死因就出来了。你还记得你妹妹遇害的那个夜晚吗?”
“当然,永远不会忘记。”
“你不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吧?”
“不是。”白灵摇头。
“你不觉得很巧合吗?两起命案宁臣都有在场证明。”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相信他会杀人的。”白灵坚定地说,她这种坚定让萧峰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人,五年半过去,总会发生太多变化,甚至完全改变成为另一个人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说:“希望你的坚持是对的,不过我们警方还是要审他的,像上次一样,只要他是干净的,手上没沾上鲜血,那么我一定会放了他。这是我们的工作,希望你能够见谅。”
“我相信你的公正,但并不是你的每一个同事都能像你一样可靠。请你一定要秉公执法,不要让本没有罪的人认罪。”
萧峰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明摆了就是不相信公安局,也是长久以来的大问题,许多人早已有了刻板印象,总觉得里面藏着诸多内幕,官匪勾结啊,屈打成招啊……太多太多。影视剧影响了太多的人对警察的认知。
“放心吧,有我在,只要他手上是干净的,我能保证他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你的面前。”
“那就谢谢你了,萧警官。还有一件事,我想求求你。”
“说吧什么事?”
“你们打算怎么抓捕宁臣啊?能不能别开枪伤了他,还有他的妹妹的。”
“这个放心吧,我下面的兄弟会注意的,不会伤到人的。”
“可我担心他们会开枪。”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
“会的!”白灵急着说,“他最近可能情绪不稳定,千万别惹怒了他,否则他会伤人的。我能不能现在赶过去啊?我想去劝他冷静点,接受你们的调查。”
萧峰一头雾水,不过就相信她一回,不怕她耍什么花招,他说答应了:“行,听你的。车就停在下面,那我们现在过去吧。不过,我们的谈话可还没结束,路上说吧。”
这是白灵第二次坐警车,第一次是被当成嫌疑人。
萧峰驾车,白灵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一家家的小吃店铺和来往之人不断后退。
七点咖啡的西边是一条街,叫北门小吃街,小吃街不长,大概三百米,警车很快就驶了出去,跑上了主干道。
匆忙的大白天,车流如织,萧峰把车开得很稳当,他警车开了二十年,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司机。
烈日炎炎,天气热得要命,像是太阳落在了车顶似的,一对比,咖啡馆真是让人呆得舒服。
“太热了。”
萧峰开了车里的空调,这温度真是降得够慢的。他看见白灵魂不守舍的,就想着搭点话。从东华医科大到白马市最快也要两小时,现在看看这路上拥挤的车流,怕是要耽误一个小时。
白灵听到了,虽然因为担心宁臣的处境而不太想说话,但她还是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因为两人年龄相差很大,像父亲和女儿一样,没有多少共同话题,不多久还是又扯回了白静的忏悔书和宁臣涉嫌杀人的事情来。
“你妹妹真的养过一只叫‘小黑’的猫吗?”
萧峰突然想起了忏悔书里所提到的第一件事,也就是白静残忍杀了黑猫并肢解的描写。这一段的细节描写特别真实,为了找到有可能存在的线索,白静的忏悔书他读了五遍,每一次读到这一段,他的脑海里就会像播放恐怖血腥电影一样,背脊一阵阵发凉。
“养过。”白灵依旧淡淡地回答。
“后来呢?”
“后来不知道,可能是跑出小区了吧,好像猫不认路。”
“你说,那忏悔书里面的第一件事会不会真实发生过?也许凶手是一个极端狂热的爱猫人士,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白静的当时所做的这件事,于是残忍杀害了她。你们认识的人当中有特别喜欢猫的人吗?”
“印象中,好像没有。当时小黑是我奶奶从邻居家抱回来养的。那女的是个单身,她的确很喜欢猫,养了一屋子的猫。不过她是个女的,体型就与凶手差远了。肯定不是她。”
车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萧峰拿出手机,给小白兔打了个电话,要求说先别动手抓捕宁臣,不过要保持跟踪,把握他的踪迹,有什么意外情况及时汇报,抓捕行动等他到了再进行。
小白兔那边显然不太明白他的头儿的意思,但听上级命令,应该没错。他连着嗯了三声就挂了电话。
福生蛋糕店内,奶茶小妹撑着自己的脸,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十二点十分钟了。
怎么还不来?
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奶茶小妹心里不禁忧伤起来,坐在柜台后面的她用双手撑着自己圆圆的脸蛋,开始了对他的想念。
“喂!你在干什么呢?”老板娘李秋香从后面像鬼魂一样突然出现,挥手对着自己女儿的后脑勺就是一拍。这一拍只用了一成的功力,并不是真的要打她。
“叫你不好好看店!看看,那些糕点!站满苍蝇了!都没罩好!是不是又想男人了?”李秋香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成果被苍蝇弄脏了,气的不得了,快跳了起来,一下子冲刺般从柜台的跑了出去,双手挥舞赶走了那些烦人的苍蝇。
李秋香扫了一眼店里,没有什么客人,便将玻璃罩盖好,打算还是要将被苍蝇点缀过的糕点卖出去,可别浪费了,那可都是钱呐。
这时,摸着后脑勺的奶茶小妹马茸茸一本正紧地说:“老妈,你不可以那么黑心,被苍蝇叮过糕点怎么能卖人呢?”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李秋香到柜台前,作势要拧马茸茸的耳朵。马茸茸有所防备,后退成功躲过了一次暴击。
“哎呀!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还敢躲!”李秋香哪里肯放过她女儿,曾经是高中学校田径队的她一手撑着柜台就跳了过去,成功揪住了马茸茸的耳朵,气冲冲地说:”说你妈我黑心?哎——呀呀!不得了了呀,我不黑心谁养你?还能长这么大?”
“老妈,你这是家庭暴力!犯法的,要坐牢!”马茸茸耳朵被揪得生疼,却还能顶嘴。
“哎呀,厉害了我的女儿,上学就学会和老妈顶嘴了是吧,还家庭暴力?我就教训教训我女儿,谁能把我怎么?”李秋香一边说着,另一只手摊开手掌往马茸茸的屁股招呼,啪啪作响。“还说不说我黑心了?啊!还说不说,还说不说,说不说……”
“老妈,你可以摧残我的肉体,但是你摧残不了我坚定的革命意志!”
“哎呀,厉害了厉害了,还念起书来了,果然书没白读啊。”
就在母女两人打闹的时候,一个穿着漂亮衣裳的女人走了进来,指着玻璃罩里面的腰果酥饼,问怎么卖呀?
她问的正是刚才被苍蝇叮了的那些糕点。李秋香招呼说来了,在走出柜台前,她狠狠瞪了一眼她的女儿,背对着女客人面对着马茸茸坐了一个闭嘴的动作,意思是别乱说话。
“老板娘,您这腰果酥饼怎么卖啊?朋友之前买了一些送给我,我女儿觉得特别好吃,经她介绍我就过来你家店了。”
“都是真材实料,才二十五块一斤。既然是朋友介绍来的,又是首次购买,那我就给你打个八折吧,以后常来。”李秋香情绪收放自如,很有商人的姿态,话说得漂亮。
显然这女客户被击中了内心,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比打折降价更能让女人乐开怀了。“那就再好不过了,谢谢老板娘,先给我来四斤吧,怕没那么快吃完,放坏了。”
李秋香咧开生意人常用的微笑,说的话也是一套一套的,还夹带了广告:“好的,没问题,我们福生蛋糕店开张已经三十年,之所以能站到现在,靠的不仅仅是诚信,还最看重客户的需求,我这就给你称斤。”
就在李秋香称斤的时候,马茸茸背着她,把女客人请到一边。
李秋香看见了马茸茸和女客人贴耳说话,她心中暗道不好,这吃里扒外的女儿!
果不其然,那女客人给了李秋香一个关怀的眼神后,不拿腰果酥饼就径直出了门,钻进黑色宝马离去了。
李秋香那个气呀!走过去,又就揪起马茸茸的耳朵质问起来:“多好的生意啊,你怎么搞的我的女儿,你跟她说什么话了?多好的客户啊,一看就知道有钱人,固定下来就是一笔大收入呀。”
马茸茸噗嗤笑了起来:“老妈,说了你不许打我,反正生意是没丢,而且她说咱家的店最有气节,以后一定常来。”
“说吧,我不打你,真的。”李秋香送来了女儿的耳朵,给她的耳朵吹气,这样能舒服不少。
“真的?”
李秋香点点头,眼神坚定的很。
“我不信,你发誓。”
“你行啊,竟让你妈发誓,别人家的女儿哪里敢这样做?就不发誓,快说!”
“你不发誓我就不说,听了你肯定会追着我打。”
“好!我发。”李秋香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并在一起,其他三指靠近掌心聚拢。举右臂与头同高,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地发起誓来。“苍天在上,黄土在下,我李秋香发誓,绝不在马茸茸这次说话后打她,否则我喝水塞牙,买方便面没调料包!”
“老妈,你违背誓言的后果太轻了,而且发生的概率太、太太太小了!”马茸茸大拇指掐着小拇指的一小节,伸到李秋香的面前,翻着白眼歪着嘴说,表情极其夸张。“不过看在你是我老妈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马茸茸面对着她老妈后退了七大步后,才敢说:“我跟她说——那些腰果酥饼被苍蝇叮过了,不能吃了,一会儿就要倒掉。因为我妈年纪大了,老年痴呆,脑子不太灵光,就忘了这事儿。还想要的话,下午做新的我就送过去。”
李秋香在脑海里咀嚼了女儿的这段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着马茸茸追过去:“你竟敢说我是老年、老年痴呆?!”她掏出随身携带用于自恋的小圆镜,照了照,算是中年美妇吧!揣好镜子,李秋香朝女儿追去。
“过来,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
“救命啊!”
马茸茸转身朝店门跑去。却在门口撞入了一个厚实的胸膛,她平行的目光看见了熟悉的白色长袖T恤。是他吧?只有他才会在大热天这么穿而不闲热。
她心如鹿撞,不敢相信,自己竟有机会投进他的怀里。
马茸茸缓缓抬头,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