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条巨鳄也被打穿颅骨，耳边疾风骤雨般的枪声终于停下，世界一时间显得极其寂静，唯有男人们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他们审视着彼此，虽有热武器，但还是有约一半人手折损在刚刚那场战斗里。如今还站着的只剩十几个男人，浑身血污，摇摇欲坠，却都强撑着不敢倒下。共同的阻碍消失了，在千万美金的诱惑下，他们又变回随时会致对方于死地的敌人。

这根脆弱的弦终究还是没能崩太久。暴徒们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一天前还素不相识的人们如多年死敌般扑杀在一起，弹药已经耗尽，金铁交击的声音撕裂耳膜。

“我听说东方有种技术叫‘养蛊’，蛊术师们把无数毒虫放在一起相互撕咬，最后活下来的那只就是蛊，是最毒的邪物。”祁夜无声地笑，紫瞳中流淌过融金般的火光，“是不是很像？”

洛雨笙心里猛地一寒，这个比喻太过精准也太过残酷，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攫住了她的心脏，无法呼吸。

那个穿黑袍的教士就是养蛊人，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毒虫。引诱毒虫上钩的是贪欲，而最终束缚他们的则是恐惧，即对彼此的猜疑。他们注定会被牺牲在这里，互相残杀，用自己的血作那柄妖刀的祭品。

突然间她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的血液一点点凉下去。这世界真是乱啊……像是群魔乱舞。

“时间到了，你好好待着。”祁夜瞥了一眼腕表，“走了。”

“祁夜！”她心里忽然一跳，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默默注视着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容：“小心……”

“你……不要死啊。”

“嗯？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了？”祁夜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丝邪邪的笑：“洛小姐，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我……怎么可能！你在胡说什么啊！”洛雨笙一愣，气得甩开了他。

然而不知为何，她脸颊如烧，激烈的心跳声仿佛擂鼓，许久都没能平复。

“是不是都无所谓……反正呢，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你这种身材贫乏的女人的。”他忽然收住了笑，淡淡地说，“放心，我不会死……”

“因为有些人……我还要亲手去杀！”

下一刻，这个黑衣的男人飞身掠下，丧钟齐鸣！

祁夜如鬼魅般穿梭在暴徒们之间，血光从他们喉间射出，在惊呼出口之前声带就已被割断。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写意，像是绝世的丹青大师在挥毫作画，笔尖甩出浓艳而迷离的血色。

洛雨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整个人的灵魂都要被从躯壳中抽出来。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不能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瑰丽的技巧，更不敢相信这种极致的美丽只为杀人。

风华绝代的杀人之术。

血风中，历经连场恶战仍能不死的男人们瞪大了眼睛，捂着断裂的喉管缓缓软倒。而祁夜根本不看一眼，脚尖点在群鳄的浮尸上借力，几个呼吸就掠上了祭坛，行止若烟雾般缥缈。

在他拿到箱子的同时，无数铅丸组成的弹幕忽然激射而来，空气都被震碎为一片片。祁夜却早有预料般仰身，他在弹雨中高速旋转，几十发子弹擦着衣角全部打空。

悄无声息地，十多个穿着黑色防弹衣的枪手从黑暗中涌现。他们肃杀得像一支军队，远比之前的几十个暴徒更精锐。

“以防万一的小手段，没想到真的用上了。”黑袍的男人再度站在空气中，鼓掌赞叹：“一群不入流的杀手里，居然藏着您这样真正精通杀人之道的大师啊。”

“您这样的人物，应该能明白我们存世的意义吧？真的要与我们为敌么？”

“切……”祁夜单膝跪在了祭坛上，沉重地喘息。那一系列看似潇洒的闪躲极其考验肌肉控制，体力已经开始撑不住了。

但他抬还是起头，紫瞳中闪过至阴至冷的嘲讽：“区区一个替身，也配当我的敌人？”

“你怎么知……”黑袍男人的眼神变了，猛一挥手：“杀了他！”

铅弹倾泻而下，漆黑的弹幕如同死神的镰刀。虽然是精通各种杀人术的绝顶高手，但他毕竟还是人类，在这种距离下根本无法奈何现代重武器。无数寒风割面，祁夜在弹雨中狼狈地辗转，大吼：“喂！见鬼，真想看我死么？别玩了！”

没人知道他在对谁说话，但居然真的有回应！一道炽烈的狂风从天而降，从龙骸顶端一路洞穿，在湖面上溅起了十多米高的水幕！

那竟然是……一发燃烧弹？！

龙吼般的咆哮声在头顶响起，透过那个被烧穿的大洞望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纯黑的天幕下，一架双人直升机顶着狂风暴雨飞旋，如同银色的巨鹰。

漆黑的旅行箱从高空抛落，祁夜凌空接住，面无表情地撕开了封条，大功率左轮、冲锋枪、手榴弹……排列得整整齐齐。此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子弹，瞬爆弹、达姆弹、液体弹……甚至是用于射击轻型装甲目标的穿甲燃烧弹。

祁夜把弹匣插进枪里，缓缓起身，黑衣在风中猎猎飞扬。紫瞳重新点燃，眼底含着一丝邪肆的冷嘲。

一瞬间冰冷的杀机席卷了整个空间，枪手们握紧了枪托，本能的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仿佛死神调转刀锋，本该是杀戮者的他们变成了猎物。

那只致命的猛虎……拿到了它的尖牙利爪！

*

高空之上，那架银色的罗威特A600直升机在狂风中悬停。在这种雷暴天气里驾驶飞机的本就是疯子，而敢于悬停的机师更是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增援？这种东西已经没必要了。”王女一边拉拉杆，一边和某个人通话，“你还不了解他啊。虽然说那个男人目中无人、个性恶劣、毒舌还总是自作主张不听指挥……”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总之是个一切的一切都渣到了极点的讨厌鬼，但能力却是超一流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祝好运，”她凌空抛了个飞吻，驾着直升机头也不回地离去，“我亲爱的……魔王殿下！”

一缕惊心动魄的红色在天空下流过，像是女孩火焰般的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