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照亮了他利刀般的眉宇，仿佛染血。祁夜其实不算一个“绝美”的男人，可这一刻血与火在他眼瞳里跳动，忽然就透出一股逼人的诡艳。倾世妖美点亮了女孩的瞳孔，洛雨笙浑身战栗，视线却像被磁石牢牢吸住了似的，眼睛都不敢眨。

“你就好好地感受一下吧……”男人低下头，声音异常清晰冷漠：“渎神的、恶魔的荣耀！”

祁夜忽然拔出了折刀。压力一轻，猛地喷出一道半人高的血泉。

“住……住手！我是……堕月教团的教长！”

在垂死之际，这个男人的镇定终于被打破了，发出介于惊恐和绝望间的、野兽般的嘶号。

“呵……”

“在我面前……”祁夜扼住拉斯特的喉咙，把他整个人缓缓提了起来，微笑：“你也敢提‘堕月’？”

“你……到底是谁？”在大脑完全缺氧前，拉斯特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句破碎的话来。

“怎么，还没想起来么？”祁夜眯起妖异的紫瞳，声音优雅而低沉：“1999年，英国伦敦，M.G古堡……”

“是你……”

祁夜每说出一个字，拉斯特的瞳孔就会一阵猛缩。到了最后，这个男人像被投入油锅的恶鬼一样尖啸起来：“是你！是你！是你！”

“没错，就是我啊。”祁夜一寸寸收紧了力道，紫瞳中闪烁着嗜血的愉悦，“但是很遗憾，拉斯特先生……”

“这一次，神是不会来救你的。”

“原来是你……”拉斯特嘶哑地说，眼里透出绝大的惊恐：“是你！你是……零号！”

记忆如水泡般幽幽浮起，拉斯特摁住自己的前额，那些凌乱而嘈杂的过往在脑海中再度清晰。

“这就是‘恶魔之子’吗？看起来不是什么怪兽，倒像个清秀的小女孩。”有人在窃窃私语。

“可你注意到他的眼神了吗？像是要把我们都吃了！”又有人说，“真是难以想象，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有这么凶恶的眼神。”

“魔鬼的力量不算可怕。”最后一人冷冷地说，“真正可怕的，是魔鬼的心！”

仿佛对待家畜一般，他们肆意凌辱这孩子，抽取他的血液和骨髓用以试验，研究他与众不同的基因链，把无数新研制的药剂注射进他的静脉。有的药物含有剧毒，有的则有成瘾性，还有的会造成连巨型鲸鱼都无法忍受的剧痛……他们隔着玻璃观察孩子扭曲的脸，采集下冰冷的数据，像神在审判魔鬼。

这个男孩是至难得的试验品，他的每一份组织切片都是珍宝，是人类医学史上的奇迹。闲时拉斯特会去看他，隔着培养皿的玻璃观察那张俊秀的脸，心里觉得这孩子和人类根本不算一个物种。

他们把足以毁灭成人几十遍的实验用在那个孩子身上，采集了大量珍贵数据，最后把他像垃圾一样丢进下水道，在档案上录下“确认死亡”几个字。

……他终于想起了一切，拼命去回想那张小小的、孩子的脸。确实是个混血儿，眉清目秀，睫毛纤长浓密，乍一看有些像女孩。

时隔十五年，他终于见到了那个小男孩长大成人后的模样。英俊冷酷的年轻人，妖魔般狞亮的紫瞳，修长的眉宇凌厉如剑，不带一丝一毫女气。

他回来了，带着杀人的刀锋……和刻骨铭心的恨。十多年来，那股恨意像地狱的业火般时刻灼烧着他，让他夜不能寐，磨牙吮血，心里的愤怒和悲伤如野兽咆哮。

“你只是第一个，绝不是最后一个。”那双紫瞳凝视着他的眼睛，以清晰而冷冽的声音说，“你们每个人的眼神，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祁夜猛地把他甩了出去，越过数十米，身体狠狠撞击在墙壁上。巨大的冲击力令他浑身撕裂般剧痛，胸口的贯穿伤喷出一道血泉。

拉斯特再也没能落地……祁夜反手抛出一根钢骨，准确地洞穿心脏，将他死死钉在墙上。一根柱子在烈火灼烧下坍塌，燎天大火瞬间烧过尸体，只留下一具古铜色的骷髅。

仿佛末日降临，恶魔把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

狂烈的风骤然涌起，风声经行于大地之上，像一头巨龙的灵魂穿越过地狱。那恶龙之魂一阵阵盘旋，围绕在男人身侧，仰天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洛雨笙隔着数十米火海眺望，火风肆虐，风里的人影屹立不动。祁夜扫视四周，威严高高在上，眸子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白。

所谓的魔鬼就是这个样子吧？她心里有些害怕。

额前的长发垂下，遮住了祁夜的眼睛，侧影孤独又挺拔。洛雨笙看不见这个男人的表情，可她忽然就觉得那股魔鬼般暴戾的杀气散去了，人类的灵魂重新回到躯壳里，像个疲惫的孩子。

那么地悲伤。

“不用怕，全都结束了。”隔了漫长漫长的寂静后，祁夜终于开口，“这里要塌了，我们快走。”

祁夜擦去血迹，面容恢复了英挺，唇边带起一抹熟悉的、淡漠而疏离的弧度。他穿过火浪抓住女孩的手，带着她一口气冲出这片炼狱。

*

“少主！”

逃离“龙骸”后，洛雨笙第一眼看到的，是两列戴黑超的保镖迎候在雨中。豆大的雨点打在他们脸上，面不改色，身形挺拔如剑脊。

十二辆加长悍马停在他们身后，喷气式螺旋直升机悬在雨幕中，如钢铁的雄鹰和群马同时咆哮。

坦格利安家族所属。猛虎蔷薇的家徽镀着一层亮银，熠熠生辉。

“来的真快。”祁夜看着这气势夺人一幕，面无表情。

立刻有保镖上前打伞，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件黑色长风衣。祁夜冷漠地披上，硬线条将他的背影拉得极其瘦削，高寒不可接近。

他戴上了美瞳，睁眼，眉目肃杀。那个烈火中舞蹈的魔鬼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杀伐果决的年轻权力者。

他拿过那个保镖手里的伞，走到了洛雨笙面前。雨水落在伞上，很快在伞沿围成一圈银色的水幕，把男孩和女孩同这个世界短暂地隔开。

“我走了。”祁夜说。

“嗯。”

“今晚发生的事情，帮我保密？”祁夜竖起一根手指封在她唇上。

“嗯。”

他点点头，把伞柄递到她手里，转身踏进了冰冷的暴风雨中：“送这位小姐回去。”

“是，少主！”

立即有两名黑衣保镖恭敬应命，对洛雨笙做了个请的手势。态度恭谨，却不容有丝毫拒绝，洛雨笙只好跟着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