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行了？”洛雨笙试探着问。

“呵，那你还想怎样？”

洛雨笙抬起头，和这个男人默默地对视着。祁夜不避不闪，说不清是“在下正人君子心怀坦荡风光霁月”还是“总之我想对你做什么你都没法反抗所以根本懒得骗你”。

因为戴了黑色美瞳，他的眼睛更加幽深莫测，一丝波澜都看不出来。

“如果……我要拒绝呢？”

“嗯，其实我对于绝大多数事情都蛮无所谓……”他微笑着，一字一顿：“但是我真正想要做的事，也绝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你，应该不想挑战一下吧？”

这一刻祁夜身上慵懒的气息完全消失了，目光冷戾，仿佛那个轻易屠杀了近百人的魔鬼又一次苏醒过来。洛雨笙只觉得如堕冰窟，眉心一阵刺痛，像有一把利刀抵在那里。

“我……我答应你。”

她勉强说出这句话，那股迫人的杀机才陡然一轻，无声无息地散去了。祁夜坐在原位，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聪明的选择。”他点了点头，举杯致意，“那么，合作愉快？”

因为这个动作，洛雨笙眼里的惊恐消失了。她想起那个晚上，地狱般血腥的场景让她恶心得想吐，是这个男人递过来一杯白兰地，自己才慢慢冷静下来。

其实她镇定不是因为酒精，而是看着那双映着猩红血狱、却依然宁静如雪后荒原的紫瞳，忽然就觉得心神安定，再不惶然。

“合作愉快。”

两人碰杯，各自一饮而尽。

*

夜晚九点，Toqué餐厅门口。细雪无声飘下，坠落在他们肩头发梢，一瞬间就融化成点点晶莹的小水滴。

“等一会，薇儿会送你回去。”祁夜说，“你只有半天准备时间，从明天下午开始，必须搬进我在蒙特利尔的庄园。”

“欧式庄园么？听起来很昂贵的样子。”洛雨笙无声笑笑，“我大概会住不习惯吧？”

“呵……”祁夜双手抱在胸前，挑眉看着她：“或者，我陪你去住女生宿舍？反正这种事我倒是无所谓。”

“不用不用……这种小事，怎么敢劳烦少主您？”洛雨笙顿时噎住。她看着那双促狭的、变幻莫测的眼睛，心里一阵阵无力。

“所以别再胡思乱想，”祁夜比她高了近一个头，居高临下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乖，你只要听我的话就够了。”

这一刻世界静谧，静得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隔着冰冷的空气，洛雨笙能够感觉到祁夜身上透出的、微微的暖意。

她忽然想起那个枪林弹雨的夜晚……那个晚上，他们两个，也是靠得这么近。

引擎轰鸣声打破了静寂。雪白的加长林肯停在面前，薇儿走了下来，俯身为她拉开了车门。

车子开出去很远，洛雨笙忽地回头看了一眼。Toqué窗口亮着一盏虚幻的、温暖的光，修长的影子站在雪风里，渐行渐远。

*

“什么——？！”

深夜11点的圣谢菲尔德商学院，女生宿舍里，陡然响起了一声混杂着震惊、恐惧和狂喜的尖叫。

“嘘！”洛雨笙赶紧拉了丹妮一把，食指封在她唇上，“小声点儿行不行啊？整栋楼都要被你吵醒了！”

“好好好我冷静、我冷静……”丹妮抚胸喘着粗气，眼睛熠熠闪光：“可是同居啊喂！你说真的？洛洛你要和少主同居了——”

“拜托你不要乱用‘同居’这个词好么？这个词在中文里很有歧义的。”洛雨笙掩面，“亲爱的，我现在已经够凌乱了……丹妮小姐，能不能让你家室友冷静一下？”

“切，这有什么好凌乱的？又不是逼你和他结婚。有个帅哥做邻居难道不好吗？”丹妮促狭地眯眯眼，一脸八卦地凑近：“哎洛洛，你老实说哦……少主他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啊？”

“嗯，可能是有一点。”洛雨笙看了她一眼，托着下巴，“喂，收起你那种八卦狂的眼神好不好？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啦。”

“诶？那是什么？”

“怎么说呢……”洛雨笙把下颌搭在膝盖上，眼瞳里跳荡着迷离的光，“差不多是对一件精致的瓷器、一辆崭新的跑车、或者一只宠物的那种感觉吧……大概就是这样。”

“什么？”丹妮不能接受，“可是洛洛，你又不是什么收藏、宠物……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诶！”

“是啊……不过这种事不要紧，我可不想和他有什么纠葛。”她转头望向窗外迷离飞舞的细雪，幽幽地说。

“因为那个家伙……总觉得，他是个非常、非常可怕的男人。”

*

翌日傍晚。

“洛小姐，欢迎您光临蒙蒂塞洛邸。”

加长林肯上，薇儿以十二分专业的姿态为洛雨笙解说，“这是一座融合了欧洲新古典元素的私人庄园，始建于1901年，历时十五年才最终落成，迄今已有百余年的历史。”

“1988年，蒙蒂塞洛邸被路易斯先生以9700万加元（1加元约合5.4人民币）的价格买下，作为成年礼物送给了少主的父亲雷伽先生。”

“它位于蒙特利尔皇家山的山麓，距圣约瑟夫大教堂约十分钟车程，公路通达，风光绮秀……”

洛雨笙静静听着，直到薇儿结束了全部讲解，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坦格利安果然是绝顶的大家族，不愧‘猛虎蔷薇’的称号。”

薇儿点头，含笑不语。

在西方历史上，庄园文化占据着极为独特的地位。英国贵族庄园自古就是重要的文化象征之一，法国的葡萄酒庄举世闻名，而对历史短暂的美国来说，私人庄园更倾向于田园风格。甚至可以说，每座贵族庄园都是一间保存完好的私人艺术博物馆。

久居庄园，时刻都能感受历史文化的熏陶，这亦是一种百年世家的底蕴展现。再想想某些暴发户斥资几亿大造别墅的举动，实在是有些俗了。

因为出生在香港，洛雨笙对西方的艺术和文化兴趣很浓厚，对这座蒙蒂塞洛邸也充满了好奇。她心情好了很多，能住进一座精致优雅的历史博物馆，就算不得不和某个恶魔同居，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