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哪,什么事这么急?”
“丁书记!马标可是越来越胆大了呀!先是为征地运来三大卡车光头青年,既吓唬又忽悠被征地的农民,接着又恶语伤人,让公安局抓捕了两人,被抓的人刚放出来有三四天吧!这又命令手下人打伤了一位小学教师。”
“为什么?”
“就因为他赔偿低,人家刚盖的新楼不愿意拆迁。”
“明知不行,偏要去做,自作虐不可活!我不会帮他马魁林处理后事,他和他的人拉在自己脚后跟上的屎,那就只能是他县长自己去擦。云水哪!甭管他,反而要加上一把柴,让他把火烧旺!只有烧旺了火,才能烧到他人呀……懂吗?”
“嗯……姜还是老的辣!老奸……”
“什么?你敢……”
“没没有!我说的是……还是您英明胜算。”
“不过,小云啊!你要告诉康健一声,让他与夏总悠着点,别把马标和马魁林给惹急了。前几天因为吃饭,康健他们的人把马标的人给暴打了一顿,据说连马标一块打的,这就不好了。就说我说的,让康健和夏三去给马县长陪个不是,对敌人发起总攻之前,总是要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的嘛!”
离开了县委办公室,云水立马给康健打了电话,把丁书记的指示意思告诉了他,这康健还满不在乎地不愿意去服软。云水给他分析了现如今的局势,马魁林虽然是外派来这里的县长,无论论职位还是论这里的人脉,都还超不过丁伟,但马魁林毕竟是上级政府里下来的官员,他在省、市里的人脉可是深厚了好多,再加上他的妻子苗颖的家族势力,康健和夏三他们还都不具备与之抗衡的实力。所以,丁伟还不能完全的罩得住康健和夏三。康健答应去找夏三商量,结果不久康健就打来电话告诉云水,那夏三立刻就答应去马县长那里赔情道歉。去时,夏三还备上一份厚礼,向马魁林鞠躬道歉不说,还说是手下人喝醉了酒,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直把康健恶心地脚趾头疼,但也没有办法,只好陪下去,直到夏总与马县长叔侄的关系修好。
“蛇鼠一窝!”云水自语着往家里走。
“云水!老公!朵儿她爸!你……聋了?”半路上正好遇到下班正准备去接女儿的水秀,喊云水,云水竟然低头走路没有一点反应。让水秀哭笑不得,又担心云水这是怎么了?耳朵出毛病了?还是太专注于思考什么事了?再不然是工作太忙给累着了?
水秀今天也没有开车,骑着精巧的“爱玛”电动车,前面怀抱女儿,后面载着丈夫,水秀把车子开得是又慢又稳,一家三口走在街道上别提有多温馨与幸福了。到家后云水主厨做饭,水秀打下手。
“云水同志!通知你个事情,后天驾车行程300公里载我们娘俩去一趟中原省萍水市台县青岖镇。”
“去舅舅家?不年不节的,有啥事?”云水知道青岖镇是水秀的姥姥家,姥姥姥爷都已经不在了,只有唯一的一个舅舅在,舅舅家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是中间的,老二。都已经大学毕业,并且老大和老二也都已经结了婚,分别在不远的两个小城市里工作。
“当然是有事了,小表弟结婚,我妈和我哥都去,咱们也去吧!不去不好,也会伤老人的心的。”
“当然要去的!我什么时候反对过这样的事情?亲戚亲戚,三年不走动是亲也不亲了。好,我明天请两天假。哎……小表弟是不是那个去年找咱们帮忙说服他妈同意他的婚事的?”
“呿!你这人……还能有几个小表弟?就是他,董果。你那诡计给出的……啧啧……真是既妙绝又毒辣!让舅舅、舅妈他们瞠目结舌,不得不就范!”说罢还笑弯了腰,惹得小朵儿慌里慌张地跑来替她妈妈捶背。
去年吧,小表弟电话离说不清又专门来云水家里一趟,专程来搬救兵的。原来他在大学里谈了一个很是投缘的女朋友,毕业后又同时被省城的同一家公司给聘用了。这是多好的事情呀!爱情自然地就走到了婚姻的殿堂。但是,董果回家与爸妈商量结婚之事时,却遇到了晴天霹雳,被爸妈断然拒绝。尤其是董果的妈妈,也就是水秀的舅母,死都同意小儿子的这门婚事,给出的理由是外地的女孩她看不上也不信任,她要找一个邻居女孩带在身边。经过多个亲戚朋友的解劝,董果的爸爸稍有松动,但董果的母亲依然坚持不同意,如果董果强行在城里与那姑娘结了婚,从此就不准董果进这个家门,并不再认这个儿子。无奈之下,董果找到了水秀和云水。云水分析,这里面最主要的原因不在于老人家嫌弃儿子找的对象不俊,也不像她说的信不过外地的姑娘,应该在于老人家已感觉出了孤独。董果再结婚留在大城市生活,就意味着老人家的三个儿女将没有一个能在身边尽孝的。老两口将来随着哪个孩子生活都是不舒服的,且不说儿女们孝不孝顺,单就他们的生活习惯都离不开农村那块土地。
事情不能十全十美怎么办呢?权衡之下舍其轻。不能不让董果在城里工作在城里结婚,至于行孝之事慢慢再去想办法解决,比如常回家看看,阶段性地接两位老人去城里住住,到外面多旅旅游等等。于是云水便给董果出了一个点子,向妈妈保证与自己的那个对象分手,然后哭诉由于感情深一下子还不能忘掉,先不与家里爸妈给定的那位姑娘谈婚论嫁。听到儿子的哭诉,老太太毕竟是心疼儿子,便答应不逼他,只要听妈的话就行,过个一年半载的再与家里的这个姑娘结婚。这样安静几个月后,董果又给爸妈打电话高高兴兴地说,他要给爸妈一个满意和惊喜。董果的爸妈不知就里,听到儿子的嬉笑总感觉有点吓人,惴惴不安地等着儿子回来给他们带来什么惊喜。
当董果带着一个油头粉面、扎着一个小辫子、说话奶声奶气的小伙子出现在村口时,董果的爸妈不仅仅地目瞪口呆了,有点近乎崩溃的感觉。
“儿啊!咱无论娶哪里的姑娘、无论娶谁,可都要娶个女的呀!那外国的……咱可不能学呀!我的个天儿唻……这叫我怎么抱孙子呀?”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土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她老两口做主为董果在邻村物色的那位姑娘也来了,见此情形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慢慢地也看不起董果了,拉起董果的妈妈,说了声“我走了”,便一去不回头了。老太太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坚持反对与干涉小儿子的婚事了,那要是逼急了儿子,娶个小伙子,那才叫在这平原上丢人到天边去了呢!
小表弟的喜宴设在了青岖镇董楼子村的村东头儿,沿着小河岸的一片白杨林子里。地面铺有一层厚厚的草甸子,客人们坐在条凳子上,脚踏在绒绒的枯草上,喝着酒、吃着肉,欢声笑语,别提有多舒坦了。
这一带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虽不是商品粮基地,但出产的冬小麦却都是优质的。要说这平原地貌真是宝地,平坦如砥,沃野千里。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风雨晴雪,原野上到处是路,只要你不被自己的鞋带绊倒,再不效法那眯了眼的野兔往树干上撞,你完全可以去撒了欢儿的奔跑,东西南北任尔驰骋。
有人说平原上草多树少,人多钱少,驴屎蛋子多而石头蛋子少。这不假!但你也要知道,平原上敞亮人多琐屑人少,纯爷们儿多娘娘腔儿少,清亮的汗水多而臭烘烘的污水少。
如果你非要说,平原上山药蛋子庄之间又窄又弯的路多,那都是人们为求省力省时无原则地随随便便走出来的小斜路,有许多条都是不惜踏坏庄稼而开辟的。我要告诉你,那只是一部分人自私懒散,甚至奸邪人心的标志,不能代表全部中原人。鲁迅先生不也说过吗?“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当我们还没有修出大道坦途的时候,人们出入不就是就近而随意吗?谁还会草上飞、田埂上蹦不成?这与人心何干?你现在再看看人家这平原上的路,“周道如砥”呦!
这有点儿扯远了,云水收回脱缰似的思绪,专心吃喜宴了。看那城里的新娘子,那叫一个俊俏,鹅卵型的脸白里透红,双眼皮大眼睛,黑珍珠似的眼珠晶亮亮地遮蔽在长长的睫毛下,黑黑的长发小瀑布似的垂在苗条的身后。绝对有大腕明星的身材和脸蛋。云水看着水秀笑笑,小声说:“这都电影明范儿了,舅母还嫌不俊,那她老人家找的农村丫头难道还是天仙不成?”
“亲人们!吃好喝好哦!我和我老公谢谢大家的光临,来!给您满上!”你听听,你听听!这新娘子多大方、多会说话、多情意绵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