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还没到滩口镇庙堂村的村委,就听到了村委大院里在开会,高音喇叭里正好现场直播出一个又尖利又嘹亮的年轻女领导的讲话声——
“我们到底还是农民,山民,不是城里的上班族。打工是打工,但种地还是我们的本分,这一点请不要忘记。身为农民,让自己的土地在那里慌着长着野草,而你人呢却去跳舞。跳舞吧,还一跳起来就没完没了。为一个舞伴去打架,你不能找你对象去跳吗?你不能两个女的跳,两个男的一起跳吗?思想水平达不到,文明程度达不到,还非要使自己往高贵的人士群里靠,人家搂搂抱抱跳出艺术,而你们有人可好,搂搂抱抱给整出了私情。你以为跳支华尔兹,你就成高贵人士了吗?殊不知,你那叫癞蛤蟆爬上高速路,找死前还硬充北京小吉普……”
“呵呵呵……这个和自己一样由大学生村官升任的女村长可真能煽乎!不愧是教师出身。”云水想着,把车停在了村委的大门外。庙堂村的这个村委房子并不多,一排十间普通平房,但是院子却很大,足有500平米,里面很规整地种植着清一色的大叶杨树。也不知道这是哪位村长的杰作,也不知道出于一个什么目的。
远远的看到了云水向大院中的会场走来,那女村长马上结束了自己的讲话,走下台来大声说请云水云镇长讲话。云水只是稍有惊慌,讲话对他来说还不至于很难为情,什么情况下、什么样的听众,云水很快能够想出驾驭会场气氛的办法与掌控讲话内容、使用语言的特点。这次庙堂村村民大会来的人还真不少,看到云水,有不少人认识,特别是年轻男女,云水是他们好多人心中的男神形象。会场里瞬间有了短暂的骚动,男青年吹口哨,美女们往前涌,一些老头老太太还在相互打听着,这云水云镇长不是小梅林村的村长吗?听说挺有本事的,啥时间升的官,当镇长了?云水哪里当镇长了?只是个副的……
云水推辞一番后,见却之不恭,便喜笑颜开地站上了会台,也不落座,只是笑眯眯地站着扫视着会场,让他那细长的桃花眼看到会场的每一个角落,让会场上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云水在看着他了。等会场安静了,云水才说话,出口却是问村民——
各位大叔大妈、兄弟姐妹!今天咱庙堂村的这个村民大会,是专门说道说道大家跳舞的事的,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跳舞是不是为了锻炼身体愉悦心灵,使生活更美好,使身体更健康?啊?是不是?一连的追问,村民们在下面喊出了“是!”随之也响起了“当然是!傻逼!生活好了,想多活一天!你这不是脱掉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尽废话!”
云水故意闲扯,说:“有人说脱掉裤子放屁,那咱们就先来分析分析这句话,我认为这句话有三点错误,第一,它不符合人的生理要求,屁是人体中多余的废气,有了就要宣泄出去,不能存留下。就像是水流一样,你堵住它不让它流,它就会聚成灾。那废气也一样能影响身体健康,你憋住的时间长一会儿就对你的身体伤害多一点。你脱掉裤子需要占用时间吧?那就影响了你的身体健康。第二,它不符合文明礼貌,你脱掉裤子,那不就春光大现,乍惊牛群了吗?呵呵呵……这第三,第三嘛,就是它不符合简单直接的生活方式,就是说,这放个屁就脱掉裤子,太麻烦了,一麻烦就会惹人不开心,就像我刚问了一问题,而没有直接入题讲事,就招来一些人的不满,不乐意。大家想想,本来是好事的,也是小事情,却弄得不健康、不文明、不高兴,那这事咱们还做了有何意义?这‘脱裤子放屁’的道理不是与我们‘跳舞生出杂事’来是一个道理吗?你只管跳跳舞,不乐意跳舞,就去跑跑步,打打拳,或者甩鞭子、抽陀螺、抖空竹都可以嘛,干嘛非要争舞伴、与人斗气,甚至争风吃醋生事端呢?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那男女交际舞,那西方社会的高贵舞蹈,那都不再是以锻炼身体为目的而跳的了,那都具有其独特的商业或政治内涵的,像什么豪门交往啦、代表着身份地位啦,还有什么艺术竞技啦等等。我们跳就片面地扭曲了那些舞蹈的艺术使命了,就是咱们俗话说的‘变味’了。谁要再因为这‘变味’的舞蹈而出轨、离婚,打架斗殴,那就是‘变态’了……呵呵呵……”
这时,伴着云水的笑声,下面传来一阵阵掌声与大笑声,“哈哈哈……”
从庙堂村到野牛桩村,再到阳堤湾村,云水才算看到了他相看到的小山子负责的农村新区建设工程。原来小山子把新区建在了三个村的中间,距离鹿角河的一个汊河,当地叫做丫杈沟的沟岸仅有二百米的一片高地上,正在一条乡镇公路的边上。云水往施工队挖土的水洼地边沿走走,看到了那水洼地里茅草很厚,芦苇很密,高大的工程车从洼地底部靠一边往里开,一进去就不见影了。洼地的中间是没有水的,但没有看见取土的痕迹呀!工程车开到哪里去取的土?这个长条形的洼地面积不是太大,但挺深的,对面的一头儿是连着丫杈沟的沟岸的。洼地里不能种庄稼,一下雨就积水不说,都是一些沙姜瓣子土,坚硬如石的土块,不长庄稼。阳堤湾村的村长在场陪着云水,他向云水介绍说,小山子经理这个设计非常不错,把新区将来产生出来的生活污水、垃圾什么的就往这水洼里倾泻。云水没有赞扬,因为他看到了一车车挖出来的土是从洼地的那头往深处挖掘出来的,不是沙姜瓣子土,而是松散的青沙混合土。
“这不对劲儿!”
“什么不对劲儿?云镇长!”那阳堤湾村村长听到云水不自觉地脱口而出的话,赶忙追问道。
云水没有回答他,反问道:“洼地那头取土的地方距离丫杈沟沟道有多远?”
“远着呢!直线距离也有100米……你问这做啥?有什么不妥吗?”
“哦!没事没事……”
云水回到小梅林村委后,心里一直在琢磨小山子在阳堤湾村挖掘的那个低洼地,“小山子和他的土豪亲戚有没有那么大胆?或者是利欲熏心呢?”云水想到了最坏的情况,那就是,他们名誉上是将新区楼群上的居民生活用水等倾斜到那片洼地里,那有多大个面积?他们如果悄悄地挖透洼地与丫杈沟的沟岸,在底下装上管道,让污水偷偷地流进丫杈沟,最后在流进鹿角河,那可就惨了。百年清凌凌的鹿角河很快就会被污染掉的。又不能直接向上级反应,毕竟没有证据,也不能去现场考察,因为去了也一定白去,他们很快就能掩饰得天衣无缝。
“怎么办呢?决不能任由这帮奸商污染了环境……”云水刚想出一点头绪,去弄清楚小山子到底是在为民服务,还是在坑民害国?严芬芳突然从背后拍了沉思入迷的云水一下,把云水惊得猛然站了起来,也就打断了思维。
芬芳告诉云水,庙堂村里有一个女承母业的神人,传说是“半仙之躯”,姓罗,人称罗仙姑。这罗仙姑年近知命之年,不爱劳动,又爱打扮,见村里有人跳舞,她也就凑上了热闹。也是“不是一般样的人,不进一家门”,她的年轻儿媳妇也是个好逸恶劳的主儿,每天去跳舞比婆婆还积极。村里有个退休的老干部董老头,有钱,生活安逸,人又长得洁净体面一些,跳舞的老少娘们儿都乐意做他的舞伴。罗仙姑有心拉生意,跳舞时便主动提出要给董老头“观香火测吉凶”,董老头不愿相信。罗仙姑吹牛皮说测不准从此她不再出家门一步,更不会找人跳舞了。那董老头正头疼罗仙姑经常找他跳舞,罗仙姑的身体肥胖,舞跳得差极了,董老头每次都不愿意与她跳,她还就来得早走得晚,粘糊上董老头了。于是董老头就买了香火纸钱让她算一卦,就测今明两天的运气。
罗仙姑点着香火,焚烧过纸钱,嘴里念念有词,眯着眼,时不时打个哈哈。过了好久,便煞有介事地告诉董老头,明天早上不要去跳舞了,因为从今夜子时开始,董老头运气交的是霉运,有血光之灾,不死也将昏迷一阵子。董老头生气地离开了罗仙姑的家,第二天一大早就去跳舞。罗仙姑没有来,倒是她的儿媳妇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专门来找董老头跳舞,跳了一支又一支,跳到第三支曲子时,董老头突然觉得头有点晕,他除了吃惊以外,并没有太在意,但是头晕得越来越厉害,“噗通”一声人就栽倒在地上了。这时候,罗仙姑恰到好处地来到了舞场,高叫着不要人动董老头,说这是董老头的命运,今天交的是霉运,她罗仙姑已经为董老头施了法破解了他的霉运,不要动他,到日正中午时董老头自会醒来。那哪能行得通,董老头的家人很快就把老头子送医院里去了,经过检查是中了山茄花的毒而至昏的。
“哈哈!毛陀曼儿的毒?要是罗仙姑的儿媳妇给董老头下的药,那她不是与老头一起跳着舞吗?她自己怎么没有中毒?”云水吃惊又感到好笑地问。
芬芳告诉云水,后来派出所民警带走罗仙姑时,问到了这个问题,那天罗仙姑的儿媳妇遵照罗仙姑的指示,不张嘴,而两个鼻孔里都塞进了用药水浸过的药棉。真是一场闹剧!当时还真让村民们佩服起罗仙姑的“观香”通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