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因为你小子学历高,人老实,小模样好看。”
“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可惜,没有成为一家人。”
杜怀镜没说话,一笑置之。
“杜怀镜啊杜怀镜,你可真是个大傻帽,白给个千金大小姐,在搭上一个孩子都不要。要是忍得一时之辱,事业、前途、财富随即就会滚滚而来,何乐而不为呢?”
“那也未必,没过几年,你爸人就没了,我还不是照样成了落地凤凰?”
“错了,我说的不是他。”
“那是谁?”
“那个孩子他爹。”
“你说那个组长?”
“是啊,因为你是他的‘恩人’,肯定会报答你的。”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杨红花长叹一声,说:“老天不公!那个大逆不道之人,不但没有遭报应,反而还官运亨通,一直熬到了总公司的最高层。”
“他会帮我?”
“当然了,你不但当了替罪羊,还帮他行使了做父亲的责任,他能不给你这个大恩人相应的报答吗?更何况他位高权重,拉你一把,只是小菜一碟。”
“这倒也是。”
“本来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随着你的改变,一切全都乱了。”
“后来呢,你姐她真把孩子生下来了吗?”
“生下来了。”
“她可真傻!为什么要留下那个孽种呢?”
“为了让一家人平安,她别无选择。”
“自讨苦吃吗?”
“不,她已经上了贼船了,没法再回头了。”
“为什么?”
“不是刚刚跟你说过嘛,那是一场交易。”杨红花喝干杯中的酒,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个专案组长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却膝下无子,他老婆没有那个能力,所以才出此下策。”
“借腹生子?”
杨红花点了点头,喷出一口酒气。
“你姐姐把孩子生下来后,又去哪儿了?”杜怀镜胃口被吊了起来,急切地想知道结果。
杨红花把啤酒罐推到一边,提议说:“不喝啤酒了,味道太淡,咱们来点白的吧?”
“都喝了那么多啤酒了,再掺白酒会醉的。”
“醉了好,所有烦恼都没了。”
“喝就喝,谁怕谁呀?”杜怀镜站起来,对着服务生喊了一声,说来一瓶白酒。
服务生走过来,问他要啥牌子的。
不等杜怀镜开口,杨红花喊了一声:“一瓶茅台。”
杜怀镜一听,浑身直冒冷汗,这个女人可真够狠的,这不是成心割自己的肉吗?
一瓶茅台好几百块呢,自己那点私房钱,少得可怜,万一不够埋单可就难堪了。
但又不好明说,只得极力掩饰着慌乱,边落座边说:“茅台就茅台,谁怕谁呀!”
没一会儿工夫,服务生就送来了一瓶茅台,开瓶斟满了两只小杯子,放到了两个人面前。
“来吧,朱大才子,这回是纯的了,我先敬你一杯。”杨红花举起杯,笑吟吟望着杜怀镜说。
“何必搞得那么客气,来,走一个!”杜怀镜举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杜怀镜接着上面的话题问杨红花:“你还没告诉我,你姐她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杨红花淡然应道,全然听不出一丝一毫的伤感。
“死了?咋就死了呢?”
杨红花点了点头。
杜怀镜心头嗦嗦一阵痛,感觉像是有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五脏六腑,用力撕着、拽着。
杨红花低着头,黯然说道:“没啥好惊讶的,那是必然的结局。”
“不就是替人生个孩子嘛,至于搭上性命吗?”
杨红花沉闷片刻,然后说:“本来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了,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早就放下了……放下了……”
“早知道你姐会走那一步,我……我就不会那样了。”
“这与你无关,用不着自责。”杨红花喝干了杯中酒,接着说,“早走晚走,早晚得走,她选择的就是一条不归路,怪不得谁。”
“话可不能这么说,她是无辜的。”
“什么叫无辜呀?是她自己同意的好不好?”
“听听你这说话的语气,还算个妹妹吗?”
“谁让她那么好心?那么软弱?那么无知了?”杨红花仰头盯着天花板上,眼里有光在闪烁。
杜怀镜心里隐隐作痛,五味杂陈。
“杜怀镜,你发啥呆呀?”杨红花回过神来问他。
杜怀镜直视着杨红花,问她:“你是不是打心里面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你?”
“怎么说呢,从某个层面来说,的确是我害死了你姐姐。”
“狗屁层面!”
“是我的冷漠把她推上了绝境。”杜怀镜面露疼色,喃喃说道,“如果当时我知道了实情,肯定就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那也未必。”杨红花举杯轻轻一碰,说,“恰恰相反,在我看来,你当时的选择是明智的。”
“你这么认为?”
“是啊,令人钦佩,叫人折服。”
“你在羞辱我?”
“我羞辱干嘛呀?说句良心话,一般人是做不到,那种处境之下,你能够不畏权势,坚守贞靠,已经很了不起了。”
“得了……得了,我没你说的那么伟大。”杜怀镜长叹一声。
“在我眼里,那叫气节,叫风度。我当时的心态很奇怪,不但不恨你,反而还对你产生了好感,一种特别的好感。”
杜怀镜惨淡一笑,说:“这话说得就有些荒谬了。”
“不,一点都不荒谬,那是一种崇拜,或者说是痴情。只可惜,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中学生,要不然就主动去找你了。”
“找我拼命?”
“不!找你表白。”
“那不成疯子了?”
“是啊,一段时间里,我就是疯了,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为什么会那样?”
“在我心目中,你确实是个人物,不光才华横溢,人还长得帅气,这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确实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切,傻丫头,越说越离谱了。”杜怀镜苦涩一笑,说:“不说那些没用的了,你告诉我,你姐怎么就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杨红花眼神迷离,看上去已经有了醉意,她望着杜怀镜,说:“不说也罢,后面的事与你无关。”
“不!你不要折磨我,告诉我,你姐她到底怎么了?”
“你真想听?”
杜怀镜点点头。
“好吧,我告诉你。”杨红花喝一小口酒,跟个酒鬼似的舔了舔了嘴唇,说,“我记得那是被你拒绝后的第二天,姐姐就默默离开了家。”
“你去送她了?”
杨红花摇摇头,说:“她是偷偷离开的,我放学回家后不见了姐姐,就问妈妈,这才知道姐姐去了京城。”
“你妈说她去哪儿了?”
“她说姐姐去外地工作了,打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
“然后呢?”
“半年之后的一天夜里,爸爸很晚才回家,阴沉着脸,直接走进了卧室,跟妈妈窃窃私语了一阵后,就传出了极其压抑的哭声。”
“我偷偷听了一会儿,放心不下,就在门外喊他们。过了好大一会儿,妈妈走了出来,她擦一把红肿的眼睛,对我说,红花,你姐姐没了。”
“我一听就急眼了,大声问她是怎么回事。妈妈轻描淡写地说,你姐得了急症,死在了医院的急诊室里了。”
说到这儿,杨红花的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