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尊没有说错，我果然是中了七见月的毒。”明渊躺在床上，别说探经识脉，他现在连自己的气海都根本感觉不到了。

玄慈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少年人，昨日才见他春风得意，今日竟落得如此潦倒境地，要是教他发现罪魁祸首，决计要他不得好死。

秦越人此时踉跄推门进入，差点栽了个跟头，将玄慈吓了一跳：“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小事小事，无妨。”秦越人宝贝一样护着下巴上的几根长须，一副与胡须共存亡的模样。

“秦医仙。”明渊翻身坐起，动作粗笨凝滞，全然见不着原本轻盈迅捷的力度。

秦越人看着明渊起身的动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明渊小友啊，玄墨那小子想必对你说了不少狠话，老夫我不好说什么，但还是希望你不要怪他，毕竟他是你们少府尊嘛，关注的东西总是要多一些的。”

明渊虚弱地扯出一抹干笑：“少府尊是太一府之主，行事终须有所取舍，明渊怎敢怪罪。”

“果真是个好孩子啊。”秦越人抬手拂过明渊眼皮，明渊双眼一合就陷入了昏睡之中。

秦越人扭头看向玄慈真人：“解咒我不在行，但终得试过方知。”

如今明渊气海空虚，秦越人将灵识探入其中，果然见着气海深处藏了枚散着清光的咒印，咒纹极为繁复华美，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可惜却不是用在正途上。”秦越人闭着眼继续推进灵识深入，与抗拒的咒印形成僵持的态势。

玄慈的师尊在羽化轮回之前也是符箓道的先天，是以玄慈对咒法还算拿手，循着秦越人灵识留下的灵息，玄慈终于有机会深入气海直面那枚七见月的咒印。

*

明离一直靠在小屋的墙角，全神贯注地偷听内中的动静，手里还无意识地抓着之前从秦越人下巴上硬拽下来的几根胡须。

师尊玄思就是个蓄须爱须之人，半仙境的修真已经达到了能够返老还童的境界，明明可以显年轻但依然保留胡须，说明胡须对他们还是很重要的。

秦越人被拽到第十根胡须的时候就什么都招认了，或者说他也无意隐瞒明离太久。

七见月也好，真气转移也好，明离脑中一片乱麻。

她不敢哭出声，一旦哭了，封窍术立刻就破了，玄慈师伯保准察觉到屋外有人。

秦越人说七见月的解法只有三种：杀了下咒者，强行突破咒印，找幸存者换血。

明离不通医理，也不会杀人，更不知道这毒药之下怎么还会有幸存者，她除了偷听，根本束手无策。

也不知道山木居那边玄墨有没有发现自己跑了，明离靠坐在墙边，抬头看着遍照群岛的银钩，这是第五天的月亮了呢。

一直到了后半夜，玄慈和秦越人才从房间里出来。

玄慈急匆匆地离开，像是发现了什么情况一样，秦越人则是杵在小院落的外头四处张望。

“前辈。”明离向幽灵一样出现在秦越人身后，把他吓了老大一跳。

“哎哟喂，小姑娘你要吓死老夫了。”小老儿看到明离就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下巴。

明离可没工夫和他打哈哈：“破印结果如何？”

“咒印太复杂了，我只能打开气海，玄慈道友已经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了也没能破开，对方一定是符箓道上的顶尖高手。”

明离也没指望破印能成功，要当真那么简单，昨天诊脉之后秦越人就能直接顺手把印记揭掉了。

“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还睡着，不过马上就要醒了，你赶紧去看看他吧，”秦越人摇了摇头，“玄慈道友好像去找玄墨那小子了，说不定再等一会，他也会来。万一碰上玄墨，你是一定会被发现的。”

明离不再多言，转身探视明渊去了。

明渊自噩梦中骤然惊醒，瞠大了双眼正巧对上明离的视线。

“师妹？”明渊诧异，少府尊没有隐瞒住吗？

明离看着明渊苍白的脸色，眼泪终于止不住了，一大颗一大颗地滚落下来：“我都知道了，你别想再瞒着我了。”

明渊撑着床沿坐起身：“又不是什么好事，师妹这是何苦？”

没有人安慰的眼泪是哭不长的，可一旦有人关怀了，就很容易沉溺在伤心之中。

更何况明明最应该伤心的人是明渊才对，为什么他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呢？

难道师兄连哭都已经哭不出了吗？

明离不敢再流泪，她不知道玄墨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如此有限的时间她不能浪费在无能的啜泣上。

“玄慈师伯是发现什么解法了吗？我在屋外躲着的时候看到他走得挺着急的。”

“过程中我昏睡过去了，并不知情，不过应该是有所发现的吧。”明渊摸摸师妹的头顶，“师妹，你觉不觉得师兄现在的境况和你当初逍遥山的情景很像。”明渊想让明离振作起来，就拣了些好听的话说。

“什么意思？”明离抹干眼泪，这和逍遥山的事有什么关系，她不明所以。

明渊笑笑：“师妹当时醒来，不也是一身功体修为都丢了么，师兄的情况和你当时不是差不多，再不济修行大道从头来过，也不是来不及。”

“可是当时害我的不是明淑师姐么，她哪里有本事下这么歹毒的七见月？”

明渊本来只是想敷衍敷衍明离，让她莫再伤心，可骤然听到明离说法，心念却忽地一动。

师妹为什么会修为尽废，昏迷在逍遥山的前几日师妹的脸色也十分不好，只是当时师妹正整天跟着清泉长老学什么独门咒术，明渊都没见到过师妹确切的状态。

如果伤害明离的不是明淑师妹，而是清泉长老，用的也是七见月，是不是就能解释得通了？

但也不对，清泉长老没有道理要伤害师妹，他是看着明离长大的前辈，对明离也一向有求必应极尽包容，这样的人怎么会伤害明离呢？

明离不过是太一府上一名普通的内门弟子，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相王的身份，可这个身份的确定也是在逍遥山之后才确定的了。

相王选之前，明离当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修真而已，清泉长老根本没理由对一个明字辈动手，图什么？